丞相府里的下人依旧如往常一样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独孤凌大声的训斥:“说了多少遍,让你少去爷爷的房里,毛手毛脚的不仅打坏了爷爷最心爱的古董,居然还把碎片藏起来不去领罪,胆子大了啊。”一边说一边给宇文砚舒使眼色,让她把头低下来以免被别人看到。
独孤姮一听急了,柳眉倒竖:“是谁,是谁敢出卖姑奶奶,给我站出来。”下人们看见小姐发飙都很明智的选择低头不语或是躲得远远地,免得殃及池鱼。
几人在独孤姮骂骂咧咧声中一径走入独孤烈的书房,老头子坐在书案后面,书案上堆着一堆用油纸盛着的碎瓷渣滓,宇文砚舒认得那是独孤老夫人的陪嫁品,是汉代皇室流传下来的一尊龙凤呈祥细颈铅釉三足鼎,外公一直当心头肉一样宝贝着,每隔几日都会亲手擦拭几遍,就好像它的存在弥补了他对已逝妻子的思念。独孤姮居然敢把它打碎。再一看独孤烈,气的那是一个虎目圆睁,七窍生烟啊,脸上原本沟沟壑壑的皱纹都平坦了不少,一看到独孤姮抖抖索索的像只小老鼠一样进来,立马气的胡须颤抖,还没等独孤姮扮可怜求饶呢,老爷子大吼一声:“还不把这丫头给我关起来,家法伺候,反了不是。”
“爷爷,我下次不敢了……”刚刚还气势凌人的独孤姮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宇文砚舒也觉手臂一紧,紧接着双眼被蒙上,紧张的惊叫一声,双手就要去扯。怎么回事,独孤姮打碎东西,为什么她也要连坐,难道这就是平时她们腻歪在一起胡作非为的报应。
“不关我的事啊。”宇文砚舒蒙头蒙脑的解释。
“别紧张,爷爷自有爷爷的算盘。”独孤凌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宇文砚舒心里的石头顿时松懈了不少,接着又听到独孤凌的大声道:“阿琪小姐送二小姐回家累着了,快去准备房间让阿琪小姐休息。”
蒙着眼睛不知道走到哪里停了下来,感觉旁边的人好像走了,宇文砚舒伸手摘掉蒙着眼睛的布条,四处环视了一下,发现身处一间很狭窄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小屋里,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壁上有盏古旧的油灯,燃着微微的火光照亮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暗风。”宇文砚舒轻轻的试探着喊了一声,可惜这里四面是墙别声音会不会传出去,就是传出去暗风也进不来啊。砚舒自嘲的笑笑,这倒是个真正与世隔绝好地方。
独孤姮被罚跪在暗堂,正对面供着孔老夫子的画像,旁边挂着一幅对联,上联: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下联: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画儿前设着一梨花木香案,上面点着一指粗的佛香,鉴于此次行为恶劣,独孤姮必须要燃尽三支香才可以起来,幸而她是女娃每次闯了祸就罚跪并抄《烈女传》或者佛经,而独孤凌兄弟几个被罚的时候总是要跪着大声读背《四书》《五经》以及各朝各代年代史记,声音若是略低一点,老头子就会拿着鞭子气势汹汹的冲进来,苦不堪言。
独孤姮跪在一张小案几前,一边抽抽噎噎着摸摸跪的失去知觉的膝盖,一边抖着手开始抄第一十二遍的《大悲咒》。她可是爷爷的亲孙女,爷爷居然为了一尊焚香鼎罚她跪暗堂,抄经书,心中的委屈如决堤的黄河绵绵不绝的冲出。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得人心烦嘈杂声,好像来了很多人,其中很偶尔听到几声轻微但是依旧清脆的铁器敲击的声音,好管事的天性很快的让好奇心代替了她心中的委屈。暗堂不是什么光彩的地方,被设置在府中的西北角,平时除了专司洒扫的下人很少有人愿意踏足一步,他们兄妹和几个叔伯兄弟更是谈之色变,退避三舍。
独孤姮悄悄看看了周围,尤其仔细的看了门缝确定没有人看守着,于是轻轻的跪着挪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
“哈哈,王爷这说哪里话,王爷德高望重,朝野上下无不钦服,不知道有多少人期盼王爷的慧眼,今日能来寒舍是对微臣的眷顾,微臣荣幸之极,感激之极啊。”独孤烈声如洪钟,字字如重锤砸在独孤姮的耳膜上,独孤姮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
“独孤大人谬赞,本王已久不问朝政,此次若非圣上龙体欠安,又怎敢如此冒昧上门叨扰。”
这声音低沉厚重,饱含沧桑,一听便是出自老人的口,他自称本王,爷爷又称他王爷,莫非是当今圣上的胞兄顺德王爷?独孤姮暗自思量,他说圣上龙体欠安,可是前日进宫分明看到他面色红润在姑姑房中有说有笑的逗弄小皇子,难道是与宇文家被抄有关?原来爷爷惩罚自己是假,保护舒儿才是真。怪不得打碎鼎这件事已过月余,早不罚晚不罚,偏生在这个时候被人告密。可怜她两条娇弱的腿啊,以后一定要舒儿补偿。
“独孤大人,这是何处?”
“此处是微臣家中为孔老夫子设立的祠堂,前日孙女打坏了东西正在此处罚抄佛经,来人啊,打开大门。”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低低的钥匙相撞的声音,独孤姮吓了一跳,赶忙用膝盖代脚往案边挪动,身后传来轻细的“呀呀”的开门声。
“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管家看着扭股糖似的在地上扭着向前的独孤姮,老脸上忍不住的惊讶。
独孤姮哭丧着脸转过来,道:“管家爷爷……”再一看独孤烈正站在门口,唇角略上似笑非笑,虎目微眯,不怒自威。他旁边站着一身着金色飞龙祥云黑朝服的男子,比独孤烈略微高了半头,犁满沟壑的面容有着看破世态的平和,却独独一双眼睛深邃如潭。
“爷爷……”独孤姮喊得那叫一个委屈啊,忽然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挪到独孤烈身边揪着他的下摆摇晃道:“爷爷,我可是一直跪着没有站起来啊,所以不算违反家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