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绍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可是什么都是家族为先,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自己呢?”
崔明德垂眼道:“我没那么傻。倒是你,以后少同她们两个来往。”
独孤绍讶然道:“新帝已告庙承继宗嗣,太后临朝,庐陵王又之了国,就她一个,能翻出什么风浪?”
崔明德淡淡道:“你知道陈硕真么?”
独孤绍一惊,若有所思地看了崔明德一眼:“睦州那个反贼?她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听说先帝下令将她斫碎四肢、挖鼻去眼之后再杖毙。”
崔明德道:“她死不死没什么所谓,但是她作乱之前,自称‘文佳皇帝’,以女子之身而践帝位,领数千乱民攻克睦州,当年曾令朝野震动,太后彼时已经为先帝所纳,亦当知晓此事。”
独孤绍道:“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崔明德一字一句地道:“倘若太后亦想效法之呢?”
独孤绍惊得坐直了身体:“太后要反自己的儿子?不会罢。”被崔明德狠狠瞪了一眼,悻悻然道:“你说太后之心不止于太后,我信,而今她临朝称制,浑如汉之吕、窦。可你要说陈硕真…我不信。你有什么凭据?”
崔明德道:“蓬莱殿中请来的僧道,不但在为先帝和雍王抄经,还在为太后讲经说法。太后因我略通经文,亦叫我前去陪侍,期间数次追问有无女佛祖、女道祖。长乐公主新献嘉麦,太后大悦,重赏了公主,令各地有发现嘉麦者都可以进献。太后身边团娘子,一直靠着密告事而得宠,如今宠冠宫中,甚至许宫内乘舆。”
独孤绍道:“除了女佛祖之外,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也不过是些巩固权柄的寻常事…”
崔明德叹了口气:“你也说了,新帝已立,太后临朝,她又已执政数十年,根基已固,这时候巩固的,是哪里的权柄?太后已公开临朝、自称曰朕、令建仪卫、出警入跸、文书名为诏敕,再进一步,还能去哪里?庐陵王废、新帝登基,不过是个开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她知道独孤绍一向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中颇有成算,因此点到为止,并不多言,谁知独孤绍却不惊反喜:“若真如你所说,李二…会不会已猜知太后的心思了?若是我们能在此刻建功…”
崔明德厉声道:“阿绍!”
独孤绍笑嘻嘻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自来男尊女卑,男贵女贱,怎么能容忍一个女人做那样的事?此间之暗潮汹涌,只怕更胜于当年废立,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冷眼旁观,等他们分出胜负了,再行归附。可你想过没有,你崔氏千年门楣,再是衰落,族中亦是子弟辈出、称一时之盛望,甚而引起先帝不满。倘若你崔氏只想要如今这样的地位,当初又何必依附太后?既已依附太后,再存首施两端之心,你就不怕太后心中怀恨?”
崔明德眉头紧锁,促声道:“你可以直接投靠太后。”
独孤绍摇头:“太后那里得用的人太多了,我一个小女娘,能做个蹴鞠使,已是顶天了。反倒是李二,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好容易得了我一个,岂有不重用之理?你莫小看她,我觉得她有时也甚有主见。”
崔明德叹道:“我从未小看过她,我只是…小看了韦欢。”
独孤绍眸光灼灼地看她:“你是小看了韦欢,还是不信她和李二真的能在一起?”
崔明德避开了独孤绍的目光:“其实你若真想领兵打仗,一逞心愿,最好的法子不是卷到这些争斗中,而是自你父亲的部将中选一个入赘,将来效法平阳公主,夫妻相对升帐,共同引兵出征,将来博得功名,荫子延孙、家族兴旺。”
独孤绍沉默良久,才笑着道:“你说的法子固然是很好的,可是…我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竟然码出来了,后天早上七点正常更新,晚安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