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武承嗣轻轻叫她,陪着笑道:“请姑母的示下。”
她蓦地生出几分怒气:“有人谋反,你就这么高兴?”
武承嗣大惊失色,扑通一下便跪下去:“不敢。”
她冷冷地看着他,看他满眼炽热谄媚变为惊怖惶恐,这小子看着胆子很大,在她眼皮底下就想着杀她的嫡亲儿孙、求立为太子,可一遇到事情,便马上手足无措,难以从容。口口声声说要继她的宗祧,子子孙孙世代为她祭祀,可就他这份资质,恐怕将江山交给他,他也未必坐得稳——可恨的是,她除了这个侄子,子辈中也没什么像样的人了。
李睿不必说,李旦幼年时即浮躁冒进,及长虽有些长进,到底是年纪太小,孙辈中守礼懦弱,李炜兄弟德才皆不甚显,庐州那几个没见过,不过婢妾辈所出,又长在那种地方,想也未见得有什么长处——倘若晟儿还在,到这时候,说不定倒还有些可看之处。
她想起长子,心头蓦地一跳,双手紧握,冷淡地看向武承嗣:“朕自有处分,你退下罢。”
武承嗣心有不甘地看了她一眼,到底却没敢再多说什么,她瞥着这侄儿瑟缩后退的身影,愈觉意兴阑珊,略想了一想,命人唤韦欢过来。
自从登基之后,她对这儿媳的印象便越来越浅,虽命她管着宫务,日日也常相见,却总觉像是留意不到一般,这时认真打量,才见韦欢与婉儿一样,已到了卓有风韵的年纪,哪怕身形佝偻、脚步细碎,却依旧掩不住那股茂盛生长的勃勃之气。
韦欢距她尚有十数步,便已伏下身去,恭顺乖巧地叫“陛下”,经她示意,方膝行而前,在离她三步外跪定,复又伏下身子,口称祝祷,低头时低矮朴素的发髻彻底露在她面前,髻上只有两根嵌珠银钗,眯眼细看,绕髻之处还嵌着几颗小珠,除此别无装饰。
她以前挺喜欢韦欢这恭谨顺从的简朴,今日却起了疑心,觉得这小娘的一切恭顺,都是假装出来的,毕竟最早时候,这位小韦氏也曾对她那位好姐姐隐忍恭顺,结果却亲手葬送了她姐姐的腿和前程。
她在心里掂量着韦欢,许久也未曾叫起。韦欢也就这样趴伏着,头与背皆一动不动,手却渐渐地颤抖起来,手指伸开,指尖微曲,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又不敢抓,汗自她额上冒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脏了地毯。
她有些心疼这新换上的绣着周王八骏的整幅地毯,扬了扬下巴,命人搬来熏笼,安置在八骏之外,看韦欢哆哆嗦嗦地挨上熏笼,足尖与衣裙都不挨在任何一匹马上,仍不觉满意,指指被韦欢的汗打湿的一小块,待宫人会意上前揭开更换,方漫不经心地道:“你就这么怕朕?”
作者有话要说:韦欢:婆媳电视剧什么都弱爆了好么…谁家的婆媳关系能比我婆媳关系更复杂更难搞!
太平:所以你承认你是我媳妇儿了?
韦欢:……
多年以后,掌权的长乐公主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设立《反家庭暴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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