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怔,片刻后方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这些小女娘宁可自己孤独终老,也不愿待在后院做那些琐事了,我不迫独孤绍嫁人。”
我方回嗔转喜,想起前几日的事,又向母亲道:“阿娘何时有空,愿来儿的别庄看看么?”
母亲道:“那别庄自造成后便没听你去住过几次,如今怎么想起来了?”
我笑:“当然是有事求阿娘。”将拍卖之事简略一说,母亲一听即知究竟,斜眼看我:“所得钱财,你打算怎么用?主管之人司可都有想好?”
我倒留了个心眼,笑眯眯地请示母亲:“既是赈济孤寡,自然是有所去处,赈济的办法儿也已想好了,赈济等事本无专人定管,全靠州县兼任,不若单设一个‘慈善堂’来,主管全国州县之孤寡赈济,赈济时不假州县,所用之人亦非官府吏工,由内侍省员外之官为检校慈善大使,直截以圣上的名义向民人颁发钱帛,阿娘以为如何?”昨日与阿欢讨论,所思所想,已略成一章,此刻又拿出来,将其中大义解释给母亲听,母亲见是惠民之事,又可替她自己示恩,颇见意动,略一点头,又问:“你说是‘拍卖’,自然要有所卖之物,却又从何而来?总不能以贵重物原价出售罢?若是所卖之物不贵重,又怎能卖出价钱?”
我笑:“奉天局不是每年都出些限量版么?我想着,可以让奉天局以慈善之名,每季将每套限量版的物件额外多做一样,捐出来做慈善,这多出来的一件与之前的也不是完全一样,每件物品上将请宫中绣娘,专刺‘佛心救苦’四字,是为慈善限量版,这是其一;善心人士捐赠,这是其二;当下之举子为求名声,四处赠送诗文图画,若是请他们题作,拿到拍卖会上拍卖,则举子们得名,慈善会得利,此是其三;再有…”我笑着去看母亲,见她半眯了眼看我,似已料到我要算计于她:“再有儿还想请阿娘带头,每次拍卖,辄书‘慈善’二字,作为压轴之作。”
母亲轻笑道:“这是与人商议过的事,连章程都拟好了?”
我笑道:“略与人议了下。”
母亲含笑点头:“遇事是要多想多议,不可再莽莽撞撞,前后不顾。”
我作出谨受教诲的样子,两眼巴巴地看她,她被我看得愈笑:“既是你想做的事,又议得差不多了,自顾自去做就是,看我做什么?”
我道:“那阿娘手书?”
母亲笑着瞥我:“天子手书,不可当货物般轻易出售,不过每次自宫中赐一二物倒是不难,毕竟也是以朕的名义所设之慈善,只当朕也出钱了罢。”
我按捺住喜悦,低头应是。
母亲似想起什么,问我:“柳厚德请以女犯为奉天局之女工,让她们用劳役恕罪,这主意是你出的,还是他出的?”
我道:“是他出的。”
母亲“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我怕这事出了什么纰漏,柳厚德一人未必接得住,忙又道:“也是与我商议过的,我觉得这主意可行,阿娘以为呢?”
母亲展颜一笑,却未回答我的问题:“你不管奉天局,奉天局所为却比以往更合你心意——你明白了么?”
我稍怔一下,拿眼去看母亲,母亲一面慢悠悠向回走,似向我说话,又似是自言自语般地道:“治大国,若烹小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