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那你去么?”
她凝视着我:“你若邀我,我就去。”自宫人手中接过我的外衣,替我披上,系上衣带,上下一看,我忍不住又叫:“阿欢。”
这回她轻轻嗯了一声,以手推我:“去罢。”
我方慢慢走出去,至殿门外还未想出要以什么借口去请崔秀,一面走一面出神想,不留神迎面看见冯世良的小儿子冯永寿疾步奔来,一见了我便扑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陛下召公主,中使在丽春台等了有一刻了。”
我看一眼天,天色已渐暗了,再耽误片刻,便见不了崔秀,满心不愿,却也只能问明母亲在绮云殿中,作速前往。
出我意料的是,崔秀竟也在绮云殿。母亲端坐在正中,婉儿手持麈尾,在她身前侧坐着,身旁不远处侍儿环绕,衣香鬓环,一派富贵清闲。崔秀一身紫服,韦清一身青色常服,两人具手执画笔,在右侧跪坐描绘,宫人带我进去,母亲也不动弹,只以眼神示意高延福,高延福便引我至母亲身侧,令我持花瓶作奉献状——却是在画像。
我将花瓶足捧了二刻,至手酸肩痛,方见崔、韦二人收笔,忙将花瓶放下,母亲与婉儿亦各自松泛筋骨,我因问起崔秀之事,婉儿道:“崔公熟谙古今典故,陛下因召问古来之帝王图像画法,崔公建言可据陛下日常起居画一组行乐图,又亲为示意。”说话间崔、韦二人都已进献草图,虽只几笔,构图却大有不同,韦清如实描绘,虽是草稿,大小特征却已甚细致,崔秀却将母亲画得如古之高士,又为婉儿手下平添出一副琴来。
母亲显是更中意崔秀所画,拿在手上看了一番,再命他退回润色,于韦清的只略看一眼便罢,我却更喜欢韦清的画法,将这草稿拿在手里,略一比划,笑道:“‘比例’与真人一模一样,一定是绘堪舆图时练出来的功夫。”
韦清笑道:“正是。”
母亲好奇地问:“‘比例’是什么?”
婉儿便向她解释:“是绘堪舆图时公主所想的法子,以原尺大小皆缩小若干倍,等而画之,便如将一样物事原般缩小一样。”
母亲听了,又将韦清的草图拿过去一看,也笑道:“且等润色后再看如何。”颇有些挑剔地看了韦清一眼,问他:“韦卿年庚几何?”听他答“三十九”后又问崔秀:“崔卿可有四十了?”
崔秀伏身答曰“四十有二”。
母亲拿眼将韦清一看,又向崔秀一看,轻笑道:“你们既要为朕作画,这些时候便宿在宫中罢。”
作者有话要说:唐代宰相要轮流在宫中值班,遇见特别的事(比如皇帝特别信任,让他专职拟诏)还会常住,记得有一个宰相曾在宫中数年不曾回自己京都里的家(好像是权某人?),以至于因此担心子嗣问题。但是这个宫应该并不是后宫内廷,是住在宫城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