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住了泪,或者说,止住了血。
脚边已经是一团又一团带血的纸团,她终于停止了哭泣。原来心碎是在这种感觉,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锯子,在你原本柔软无防备的心脏上做着往返的切割运动。偏偏那锯子生锈了,刀口都是钝的,所以一点都不干脆利落。落下去,出来的时候将你的血肉青筋一同拉扯出来,看你疼得喘息不止,那锯子便越觉得有快感。
她按住自己的心脏,胸口处分明还感觉得到它在卖命的跳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锦楠,我的心呢,哪里去了......这里空洞洞的,可是这里好疼好疼。我真的好疼,疼得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我——”
喉间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胸口是窒息一般的沉闷痛苦。男人的眸光隐晦,只是沉沉望着她,“南浅,你带你去船头吹吹风,我们缓解缓解好吗?”
她点头,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之中,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要被黑暗吞噬。
池锦楠也觉得这里太封闭黑暗了,像是要惩罚他做的那些事,让他喘不过气来。
惩罚他......心机太深,费尽一切心思将她带离安城。
惩罚他......不惜一切,让她将池慕辰恨到了骨子深处。
现在,他觉得,其实真正凉薄淡漠亲情的人,是他自己。一直都是他,不是池慕辰。可是他既然已经上了路,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时值深宵。
一抹新月悲伤地躲在层层浓云之后,朝远看去,只能看见乌沉沉的天空和海面线所亲密接触。
一朵浪花儿。
两朵浪花儿。
三朵浪花儿。
黑暗之中时不时卷起的浪花儿变得鬼魅,失去了所有的俏皮可爱。苏南浅倚在船头的栏杆上面,双手枯瘦苍白,目光沉得如九万里深海一般。
咸咸的海风卷着湿意袭来,吹得三千乌丝反复凌乱。她伸手顺了顺乱发,眸光落在遥远的黛蓝海平面上,“锦楠,你要带我去哪里?”
“美国。”男人转过头,看向她的眸光很温暖,“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们去美国。”
用的是我们这个字眼。
她好像并未在意,苍白的容颜上浮现起旋生即灭的希冀,“不去美国.......好不好?”
暮夜沉沉,像是映衬着她的心境,那么黑,那么沉。
池锦楠一怔,还是很耐心地问:“不去美国的话,那去哪里呢?”
“我想去......”杏眸之中好似有着流萤飞舞,一瞬的光晕,又是一瞬的消逝。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她轻轻开口:“法国。”
“法国?”
“嗯。”
“为什么?”
“那里有一座雪山,我想住在那雪山脚下。”
在第五个夜晚的时候,到了美国港口。
池锦楠提议先休息一脸天,再坐船去法国。
这里的街道很陌生,建筑也很陌生,金发碧眼的人更是陌生。两人并肩行走着,希望在离港口不远的地方能够找到一家旅馆。
一家黑店。
恩,不是说会打劫钱财的旅馆,而是不用登记给钱就可以居住的旅馆。柜台的是一个头发稀疏大腹便便的美国人,满嘴络腮胡,抬起眼来打量他们,“Aroom?(一个房间?)”
“两间房。”苏南浅很快接嘴,说完才发现是中文,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两间房,谢谢。”
那络腮胡美国人看见她隐隐促狭的模样,又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她身旁的池锦楠,忍不住用一口正宗地道英语打趣道:“怕什么,美国很开放的,看样子是情侣?”
苏南浅秀气的眉轻轻蹙了蹙,“不是,快些给我房卡吧。”
络腮胡又哈哈笑了两声,飞快地填好单子,然后将两张房卡递了过来。自始至终,池锦楠都站在她旁边,静静观望。看样子,想要走进她的心,还是需要一些时日啊。
上了房间,池锦楠站在门口,“南浅,如果有什么事,就来敲门。”
她别看眼,没有回答,兀自朝里面走。
门口凝立的池锦楠叹口气,转身朝对面自己的房间走去。
窗外流淌着淡淡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在地板上铺泄开水光来。她静静坐在没有开灯的旅馆房间之中,容颜一半暴露在月光之中,一半隐没在阴影之中。只是无论是哪一面,都是那么凉,那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