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出此言?”武思君一怔。
“自来得胜者,天时地利人和缺其二不可得。”拓跋敛沉声道,“冬日兴兵天时不顺,秦军可躲在城池之中,他们秋日丰收,不缺粮食,反倒是我们长途奔袭,不仅要带着粮草辎重,还要寻找御寒之物,可不是不利么?”
“是了,府里的先生讲过上回攻秦还是数年前,地形不熟,自然谈不上地利了,至于人和,今年牛羊收获不错,到也不缺少衣食,将士们自然没有多少积极性。”武思君此时倒是反应过来,“既如此,殿下为何又要同意出兵?”
“我大魏这回发兵起因有三,一者今年为东秦大计之年,兵将轮防,边防混乱,姬灿回长安述职,一旦边境动摇,秦人不能首尾相顾;二者夏侯家与姬家有龃龉,夏侯瑁率众兵与良驹投我大魏而来,他熟知地形可让我军士避开半数秦军;三者宇文家取赢家而代之的野心,派使者陈述厉害,愿从邕州借道。”拓跋敛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诮,“父王自然觉得是好时机。”
“殿下难道不以为么?”武思君伸手扰扰头,“虽然天时地利人和我们皆不占,但秦人未必比我们讨得了好去。”
“数年前,姬凛率军兵临我上京,孤曾在大巫的观星殿上远远的瞧见过他一面,说起来他比孤年纪还要小,但周身的煞气却令孤在数丈之外都清晰感受到,虽然天下皆知我大魏骑兵锋芒毕露,但孤却以为秦人亦是不差,若没有见过对手如何厉害,自己就只能故步自封,终有一日我大魏将无兵可用。”拓跋敛淡淡一笑,眼中却毫无畏惧,“至于夏侯瑁,他在东秦安享富贵多年都能背叛东秦投奔我大魏,父王信他,孤却是不敢信的;再说宇文家,当今大魏皇后便是宇文刺史的胞妹,为了所谓的野心连自己的亲妹妹的安危都不顾惜,这样的人又如何值得托付后背?”
“殿下英明。”武思君不由称赞道,他跟在这个殿下身边有五年了,他本来是个父不详的女奴之子,是殿下在他快被打死的时候买下他,教他读书识字,他原本只知对方于内政上颇有建树,却不知于兵法上亦是如此出众,“那殿下为何还要同意出兵?”
“自独孤皇后病逝之后,父王越发执拗,若是出征前孤出言反对,只怕父王大怒之下,不单是孤要受到申斥,只怕连母妃和小六亦要受到牵连。”拓跋敛提起烈帝的口气倒是一点儿不像父子,反而是实打实的君臣,“再者无论是几个兄长还是孤如今尚无爵位在身,少不得要出来走一趟:往东秦出兵四路中,从邕州借道与宇文家有牵连,而翻越长生山到定北镇依靠夏侯瑁给的地图,这两者皆不可信,而既然料定无胜算,跟着孤的又是太洛稽氏的族兵,又何必去啃朔雪关的硬骨头?反倒是永宁城名声在外,孤能带兵牵制其数月到也就算有功。”
“难怪殿下这回就带了奴出来,反倒把宋先生他们一众谋臣留在上京。”武思君不由伸手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
“阿武悍勇,孤带你出来是想教你瞧一瞧这天下顶尖的武将,你如今才十六,早一些见到了,往后有了效仿的对象,才不浪费你一身天赋。”拓跋敛见他性子赤忱,又与胞弟同岁,不由就多照顾几分。
“那如今咱们就直接撤兵么?”武思君听到主君对自己的期待,登时红了脸,一双圆圆的眼睛登时一亮。
“自是不着急。”拓跋敛本是内敛之人,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依然将对兄长的哀思压在了心底,“阿兄一死,局势就不一样了,孤与大兄向来不睦,他自视甚高,不甚瞧得起孤,原本若是宇文氏反悔截断他的后路,孤自然不必在意他的死活,可如今若姬凛既然出现在此处,虽未收到消息,但定北镇只怕已然安稳,孤少不得要留一个替孤分担父王的怒火,孤到真心祝福他立下不世之功业。”
“那我们还去攻打永宁城?”
“不,我们去白石城,那里与西楚、邕州接壤,屯兵于此可威慑宇文氏,也算替孤之兄长理清退路。”拓跋敛伸手拍了拍马儿,嘴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且昨日东秦原本可以乘胜追击,他们却没有,只怕秦人如今亦是不愿交战,咱们暂且等一等永宁城的反应吧。”
“殿下,永宁城遣来使求见。”主仆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亲卫便小跑过来朝着拓跋敛行了一礼。
“我的乖乖!”武思君不由目瞪口呆,“原本听府上先生讲课说道料事如神只以为是话本里的故事,却不料原来我家殿下竟然有这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