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月色中,戈壁滩上出现了一线黑影,像是黑色的浪潮,朝乌月的方向慢慢席卷而来。
是漫无边际的,动作迅速的番人兵士。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石一把拎过他挟带的瘦弱小兵,调转马头,朝乌月奔去。
地平线上那条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近,朝着秦石紧追不舍。
飞鱼感受到主人的心急,跑得愈发迅速。
身后很快传来曾参将的惨叫,秦石驭着飞鱼,在戈壁上狂奔。迎着刺骨寒风对乌月城墙呼喊:“架弩——关城门——!”
他的喊声在夜色中极是急迫,城头骚动一阵,残破的城门缓缓合拢,城头忽然响起玄晏一声大叫:“当心!”
背后飞来一根冷箭,准确无误地扎在秦石肩头,往回一收,将他拽下了马。
飞鱼长嘶着,背负小兵驰入城门。玄晏眼睁睁看着秦石坠马,当即扑了过去,被钟林和王二死死拖住。
冷箭挂着绳索,将秦石拖入黑暗中。玄晏怒斥:“放手!”
瘦小的王二拼命抱着他的腰,眼眶都红了:“你别去!就算你是修士,你怎么打得多那么多番人!”
城墙上争执不下,黑暗中却传出秦石的大吼:“都别来——别来——”
玄晏猛地顿住了,听见一阵兵器交击,和秦石的闷哼。尔后乱哄哄地一阵,没了秦石的声音,番人兵士再次潮水般涌向乌月城。
玄晏伏在城墙上,眼瞳中是耀眼的银白。有一瞬间,王二觉察到他散发出的可怕气息,仍旧咬着牙没有放开他。
弩车被推了上来。城墙低矮,挡不住几波冲击。兵士们已经有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玄晏取出玄铁匕首,终于挣开了王二和钟林,却被阮参将推了回去。
阮参将一声令下,弩车后的兵士举起了火把。城墙上一线排开,沉默而壮烈。
“再往前进,我们就烧了粮草!”
一觉醒来,玉京又开始下雪。司慎在书房眯了一会儿,揉着酸痛的膝盖,打开了窗。
庭院寂然,墙角梅花绽了数枝。他有些心神不宁。
“信?”
阴影处传来翟广的声音:“回禀大人,尚未。”
司慎放下绛色卷轴,“西军卫该换人了。”
“是。”
天空中忽然传来细微的翅膀扑簌,翟广犹如惊鸿掠影,起身落地,取了信件交给司慎。
他从未见过司慎如此可怕的脸色。
翟广有预感,这封信会让缇衣骑如履薄冰。
出乎意料地,司慎竟然平静下来,将信件丢给他。他捡起一看,“游卖神武,秦石被俘”赫然映入眼帘。
翟广心里狠狠一沉,慌乱抬头:“大人,游怀方他怎么……”
“大约是翅膀硬了。”
金色腰牌掷入他掌心,翟广一慌,连忙叩首。
“调铁衣卫,把他带回来。”
缇衣骑中,铁衣卫负责缉拿内鬼,手腕也是不一般的凶悍。正午日光晃然,一队黑衣人自玉京驰出,往西海原进发。
神武营被围的第二日。
番人大军在乌月城外驻扎,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守了一夜的将士被替换下来,无人敢放松警惕。
“这么多啊……”
不知有谁说了一句,城墙上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呼啸。
神武营千余人,遭遇的是六千余人。而且他们不像平武营那些精锐,自从玉京出发起,就是专门运送粮草来的。
若不是阮参将急中生智,利用粮草,喝住番人,他们昨晚就得沦为刀下亡魂。
然而秦将军还身在番人营中。
兵士们望着茫茫番人军营,先前那个声音又道:“那个马胖子,不是修士么,怎么没见他去救将军?”
这句话引起了城墙所有兵士的共鸣。
秦将军对马胖子那么好,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