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国家更好。
他也有私心。
来到这个封建王朝,他不像过苦日子,更不想被人操控生死。他当不了皇帝,至少也要位极人臣。
如今他已经误打误撞走上了未来一片大好的青云路,现在他就要考虑怎么让自己的青云路更加稳固宽广。
这些“建议”,将会在他入朝为官之后,一条一条陈述。
这些“建议”,将成为他手握权力,成为能臣,名垂千古的基石。
这些“建议”,将是他在这个封建王朝,安身立命的本钱。
而且,他并非改变制度,不会触及其他人利益。无论是改进技术还是海外策略,不只是给国内百姓造福,也会给上层阶级带来天大的好处。
这些改变,向来都是贵族阶层率先得利。
只要经营得好,即使出生寒门,也会拥有巨大的人脉。
或者说,正因为出生寒门,没人拖后腿,才能安心经营人脉。
所以,即使余柏林已经和封蔚交好,也明白若自己现在拿出这些东西,能让封蔚带去皇宫直达圣听,余柏林并未这样做。
但这次恰巧遇到舅舅送了海外的作物来,余柏林总不能装作不知道把东西扔了,这才透露了一些东西,提前推广粮食。
本来推广海外粮食在余柏林计划中,应该是入朝为官第一道谏言。
现在拿出来了,虽说得了皇帝的好感,但百姓和大臣不知道啊。
余柏林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能得到皇帝好感也不错。在封建王朝要站得稳,皇帝的支持是最重要的。
余柏林这些私心自然不能拿出来说。在封庭问起时,他只说这些是父亲收集到的。
余柏林的父亲因自觉火候不够,自动放弃了一次科举,转而四处游历,沿海一带也是去过的。余柏林外祖家曾经是有官方背景的富商,和海外夷人打交道的机会也挺多。所以推给父母一辈最为合适。
在余柏林口中,他的父亲一边做学,一边观察民生社稷,并且已经在思考入朝为官之后,要做出怎样的成绩。海外之事,让余父找到了灵感。
“父亲搜集到了不少海外可食用的植物和介绍,”李叔李妈不识字,又一直在后院照顾女主人和小主人,对余父之事并不清楚,“最重要的是,父亲花高价,从一个海难被救,急于筹钱回家的夷人贵族手中,得到了一张画有新大陆的海图。”
封庭和封蔚倒吸一口气道:“此话当真?”
余柏林点头道:“当真。只是当年被赶出家门的时候,除了贴身金银细软拿走了之外,其他东西都留在了被占去的宅子里。我虽然年纪尚小,但父亲觉得此事重大,让我讲海图临摹背诵下来,也记得那些作物长相吃法,但记载的书籍图册,全部被烧掉了。”
他记得离开那天夜里,身体带病的母亲听到一个好心的余家族人通风报信,忙连夜打包行李离开家。
离开没多久回头望,家里已经烧成一片火海。
原主即是因为此悲愤交加,加重病情,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若真有什么,全部都被烧光了。
余柏林低下头。
原身父亲他没见过,母亲却是撑着病体拉扯着同样病重的他来到京城,他的病好了,母亲却撑不住去了。即使只相处了几月,他对那个坚强的女性仍旧抱有很强的感激。
若有可能,他想给母亲也留下哀荣,而不是一个不知所谓的贞节牌坊。
余柏林这一番说辞让封庭和封蔚深信不疑,封蔚道:“长青你为何不早点说出来?”
余柏林眨了眨眼睛,很无辜道:“忘了。”
“忘、忘了?!”封蔚目瞪口呆。
余柏林理直气壮道:“草民光是操心生计就竭尽全力了,之后又一心读书科举。几年前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若不是这次碰巧舅舅寄回来我吃过的食物,哪记得起来?”
虽然余柏林有功名在身,但无官职者在皇帝及官员面前都得自称草民,哪怕曾经做过官,如今致仕在家的老臣也不例外。
封蔚和封庭两兄弟面面相觑。
好吧,这理由很强大,让人无法反驳。
作为读书人,当然一心读书了。什么海图什么新粮食,能让他考上科举吗?
读书人,要的就是心无旁骛啊。
“咳,那贤弟可否将海图划给我看看?”封庭道。
“是,陛下。”在封庭的要求下,余柏林已经对他“贤弟”的称呼视而不见,不过自称和尊称却毫不松口。
因为此事重大,封庭和封蔚兄弟二人并未让其他下人守候在旁,封蔚自觉屁颠屁颠捧来笔墨纸砚。
封蔚如此殷勤的态度,余柏林私下见惯了。当着他皇兄的面,余柏林却觉十分尴尬。
他忙道:“草民自己……”
封蔚打断他,转头对自己哥道:“哥,你还是快回去吧。你回去了长青就不会跟我这么客气了。他对我客气,我难受。”
封庭继续笑眯眯的使用无视*,封蔚气鼓鼓的把头砸在余柏林肩膀上。
巨宝心理委屈,巨宝不说。
余柏林嘴角抽了抽,把封蔚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之前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得了,大概陛下早就知道封蔚是个什么德性了,他也懒得装了。
余柏林所画海图十分详细。
他记忆力不错,曾经又有钱有闲,对地理很感兴趣。什么洋流气候矿产山脉等基本的东西,他提笔就能画出来。
其实他这水准要说高也不高,也就是高三学生的应试水准。
他虽能画出来,但即使是夷人贵族手中地图,也不可能如此详细。特别是对华国土地,肯定只能描绘个大概。余柏林只是画出大陆轮廓,除新大陆和附近一些岛国详细描画之外,其他地方一笔带过。
余柏林这图越画,封庭和封蔚越心惊。
因为余柏林所描绘的新大陆除了大概地形之外,居然还标明了一些金属矿产。
虽然只有铁、金、银三种,已经让封庭和封蔚心中升起热意。
“哥,反正是无主之地,抢过来呗。”封蔚吞咽口水。
天啊噜!好多金子银子!
封庭干咳一声道:“矜持一点,需要从长计议。”
首先得摆平朝中大臣,然后要制造海船,最后要筹集军备。就算偷偷摸摸去开矿,要办的事情也很多啊!
“这矿产……是夷人已经探明开采?”封庭艰难的把视线移开,“可是真实的?”
“父亲寻了同一条船上好几人询问,确实是已经探明,但并未开采。他们那只船队就是为了探明矿产才去新大陆。但途中遭遇风暴,只活下几人。其中地位最高的一人把地图卖给了父亲。”余柏林顿了顿,解释道,“那夷人只是小贵族,矿产开采了也没他的份,不如用图换成金银。不过父亲说他们离开晖朝,也走不远。”
说到这,余柏林露出狡黠一笑:“他们为探明新大陆矿产,用了十几年时间,走遍整个新大陆。就算他们有财力人力再组织一次,也要个十几年才有可能吧。”
封庭和封蔚点头。懂,我们都懂。所以他们还有近十年的时间抢占先机,足够了。
“而且听说他们海外人少,去往新大陆的只是探险家,烧杀抢掠一番就走,就和倭寇海盗一样。”言下之意,他们只需派人去开采,不会和当地武装发生太大冲突。
因为当地根本没什么武装,还未建立集中政权。
“……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封庭也不由有些责怪之意了。
余柏林还是那副无辜样:“草民一心读书,想早日进入朝堂将此事先给陛下。但后来用心读书,就忘记了。”
封庭和封蔚再次对视一眼,继续面面相觑。
这该如何形容?用本末倒置似乎也不对?反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心情。
大概就是有些风中凌乱之感……
封庭正想说他几句,封蔚则要为好兄弟打抱不平了。看着封蔚那一脸“哥你说余柏林就是和我过不去我和你急”的表情,封庭突然有一种嫁儿子的心酸。
这一定是错觉……
最后封庭有些惆怅的带着老婆儿子回宫,吩咐封庭第二天早早进宫商量海外之事。
余柏林所说之事事关重大,无论是粮食还是海外之地都需要再次小心查探之后再做定夺。
派人去海外虽然大张旗鼓,要费挺大的劲儿。找人向晖朝的夷人购买海外可食用的植物却是不难。
余柏林已经画了几种他认为对晖朝有用的植物,比如甘薯、土豆、花生、玉米之类。
除此之外,余柏林还拿出了棉花新的的高产种植方式和新的纺纱织布机。这东西本就是晖朝有的,只是尚在边疆少数地方种植,还未推广。
封庭大笔一挥,这是好东西啊,推广!明年强行推广!
当首辅次辅一边操心改革一边操心棉花推广,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再没心思斗来斗去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罪魁祸首居然是一小小的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