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脉脉心里一怔,突然间口腔就弥漫出一股苦涩来。
是啊,修为深厚,心境也没问题的卢真,为什么卡在金丹圆满这么多年,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他没和真人定契啊。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点,还一直都在苦苦思索,苦苦尝试。
而自己深受其苦,朝不保夕的师祖,心里明白,却不能允许他走上自己的老路,身家性命受制于人,只能冷眼旁观。
师父卢真他金丹圆满,都卡了百年有余了吧?
这一百多年,心中是什么滋味?
看上去爽朗又护短的师祖,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难怪师祖成婴之后,不愿意再收徒。
月孚真君唇角动了动,大概算是笑了笑,“你现在大约知道为什么了?打算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庞脉脉有些茫然。
自然是等自己出去之后,让谢橒和师父定契……
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不是滋味啊。
月孚真君的眼睛看上去平淡,实际却如浩瀚星空,深不可测。
他看着庞脉脉,这时再度开口,道:“你的血,确实和我们化人都不相同,和真人……却也有差异。”他目光掠过她脸庞,道:“你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试试能不能和你师父定契呢?”
是啊,庞脉脉被他说中了隐秘的心思。
若是自己能和师父,师祖,师兄他们定契就好了。
自己才是最有把握不会伤害他们的。
不是不信任谢橒,但是因为她的信任,就要把他们都交到谢橒手里,任其掌握生死,君临其上,总觉得心里不舒服,隐隐有点觉得对不起师父他们……
月孚真君看着她,笑了笑,道:“何不一试?”
一试?
现在?
庞脉脉皱眉看着他。
月孚真君大概用神识发出了什么信号,一位老得满脸皮肤都皱在了一起的老头,慢吞吞走了过来。
即使他修为不低,但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一位,已经是油枯灯尽,只等着寿终正寝了。
修士能老成这般模样可不多见。
“这是彭齐,”月孚淡淡说,“他今年已经八百六十岁了。”
八百六十岁,比起那些岁数都超过万年的初始真人,自然只是小娃娃,可是,对于金丹真人,八百岁就是最理想的寿元了。
一般金丹修士都无法活到这个理想寿元,正如车跑不出理论油耗。
而这一位能比八百还多六十年,显然是吃了延寿之物的。
任何一种延寿之物,都十分珍稀罕见,价值高昂,万金难求。
庞脉脉哪里不明白月孚真君的用意了。
月孚真君没有再开口,他喝茶。
彭齐朝庞脉脉拱了拱手,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并不比寻常老人利索多少,他开口,声音也沙哑老朽不堪:“庞道……友,老朽听闻宗主言道,道友人品……贵重,咳咳,”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番之后,他才继续道:“……老朽不久人世……愿意一试,倘若侥幸能得于大道……再迈一步,愿意终生供……道友驱策……”
庞脉脉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这对自己毫无坏处,只有好处。
最不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证明了自己没有用而已。
而这一点未必不是好事。
如果真的成功,自己日后就多了一位元婴期的仆从。
这点任何人都会动心。
但是也许自己会被月孚真君看得更死,牢牢把持,程震寰前辈所言的那些麻烦,有可能都会发生。
她喝口茶,没有直接回答彭齐,而是抬头看着月孚真君,认真道:“真君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月孚真君看着她,眼中微微带了一丝失望。
“……你自己也知道你若是尝试,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他淡淡说,“彭齐其实并不愿意冒险,他宁可安安静静死去,大概也不愿意被驱策……他只是觉得自己反正必死,来替我当这个实验品也无妨。”
“若是成功,等他成了婴,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你不让他来反叛我等,不让他杀戮违心太多,什么都可以吩咐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