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祥次一天返回太平镇,就开始跟着墨珩做学问。
墨珩只讲下午两个时辰,其余时间他要帮别的活儿,还要教裴文东和常咏麟。
也有别的方留明的同窗,想过来拜访墨珩,都被推了。让几个同窗还有些不满方留明不帮着推荐。
方留明无奈,表姐夫教他都是为了示好表姐,哪还有理由让他连自己的同窗也指点!?专下心来做学问,做最后的冲刺。
新县令到了,上任后就到太平镇来了,拜了御赐牌楼,还叫了裴芩说话,了解原阳县种红薯的情况。
“这个县令咋样?”方老秀才过来,问裴芩。
裴芩笑,“挺会装。”
方老秀才不解,“装?官场不知道多少人,天天装清正廉明,装好官!”
裴芩点头,“现在还看不出来,挺会装模作样。”
方老秀才有些担心方留明的科考,“这新来的县令,不怕你不是好官,就怕他被裴家和钱家给收买了。”
“所以,我们可以先下手,收买了这个黄县令!”裴芩笑着道。跑过来拜牌楼,还找了她了解红薯的情况,说是有啥事都可以找他,衙门可以为她这样为国为民的人开。可还衙门口八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方老秀才也在考虑收买黄县令的事,只是对这个黄县令不了解,也不知道多大的胃口。家里这两年境况好了些,可也不能为了收买这个县令,把方家的家底都抖搂出去。
“阎王先放一边,收几个小鬼就行了。”裴芩道。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方老秀才赞同的点头。
钱婉秀是直接送了礼。打听到黄县令出来没有带妻儿,只有个姨娘跟着伺候,她直接拿了两匹上等的锦缎一套银鎏金首饰送过去,收买了这个姨娘。
底下的差役胥吏太多,能当得事儿的,早被王家和常员外家收买,年年都拿着他们的好处,她就是塞了银子,那些人也不会听她使唤。擒贼先擒王,她就先下手,拿下这个黄县令。
至于阻断方留明科考,除非他科场舞弊,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没办法参加科考。
舞弊的可能性不大,方留明学问过得去,墨珩又是墨家出来的,少年时就考了乡试头名,有他指点方留明的学问,想要过春试不难。
那就只能是出了意外,没办法参加科考。可耽误也就只耽误一年,今年若考不中,她们明年肯定还会继续。除非是残疾了,没办法参加科考了。
年后开始方留明就搬到了作坊那边住,上午有时去上课,听孙夫子讲学,有时就在作坊念书写策论,那边清净。下午就去裴芩那,听墨珩讲学,辅导策论,晚上回去再好好消化。
生活很规律,基本三点一线。
李宝祥越和他接触,越觉得方留明有时候见解和他不同,有些他虽然不认同,但有些却能让他觉得出彩,尤其墨珩学问讲的深了,他有些听不太懂,出来后再和方留明讨论一番,能更明白些。有时回来,天已经很晚了。
家里的人手不少,裴芩一直想派个人跟着方留明,他不同意,说他自己有功夫,晚上也不出门乱跑。常咏麟的俩护卫,孙全亮的俩儿子也都住在作坊里跟他作伴。白天谁还敢咋着他!?
至于刺杀过裴芩的人,方留明也怀疑是沈家的人干的,没有谁跟裴芩有那么大仇,非要置她死地,派死士来刺杀她。现在她嫁给了墨珩,对沈颂鸣也没影响了,沈家也该收手了。
虽然在裴芩眼里,十几岁还是小娃儿。但在这封建古代,十七岁已经是大人了,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娇弱的女娃儿,还得呵护着,保护着,就听了他的。
方留明也想到了老裴家不愿见他也考中功名,壮大方家。但心里确定了来刺杀裴芩的死士极有可能是沈家派出来的之后,他防备心就低了些,完全没想到会有打手来找上他。
晚饭后,李宝祥过来跟他讨论学问,晚了些时候,送李宝祥出来的时候,几个打手冲上来,抓住他就打。
方留明的功夫也练了不短时候了,都是跟着裴芩一拳一拳练出来的,也是裴芩怀了身孕,对打的机会才少了些,但常咏麟的护卫也没少陪他练手。刚开始慌了下,很快就反击起来。
李宝祥吓的不行,见他是会功夫的,这些打手也是冲着他来的,而他自己却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可经不得这些人的打,连忙就往村里跑。
几个打手看他往村里跑,“这个要去报信叫人,抓住他!”
裴芩身边可是有武功高手保护,一个过来就够他们受的了。抓住要跑的李宝祥,狠狠就打。
李宝祥哪里受得住,还手都不会。
“李兄!?”方留明看他倒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一边打,一边喊人。常咏麟的两个护卫和孙全亮的两个儿子在作坊里睡着看作坊。
听到方留明呼救,拿着切红薯大刀就冲出来。
方留明见四人拿着家伙冲出来,心下稍定,出拳就稳狠了起来。
封未赶来的时候,方留明受了伤,孙大郎和孙二郎也都挂了彩,李宝祥最严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几个打手也早跑了。俩侍卫追了一段没追上,又怕调虎离山,杀方留明个回马枪。
“李兄!李兄!”方留明连叫了几声,李宝祥都没意识应。
封未摸了下他的胳膊,皱起眉,“先把人送回家,叫大夫来看!”
几个人把李宝祥背回了孙里正家,孙二郎麻利的请来了大夫。
孙里正,苗氏和孙秀谨一家人都惊慌的不行,“好好的人,咋会伤成了这样!?”
“有打手袭击我们。”方留明拧着眉,脸色发白,耳朵上还不停流着血,手上也一片血红。
“是你们得罪的仇家!?”苗氏急慌的问。
方留明没说话,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李宝祥却也一块遭了殃。
很快孙二郎带着大夫过来。
在给李宝祥仔细看过之后,大夫神色凝重,“右胳膊……断了。”
苗氏一个踉跄,“这胳膊不还好好地,咋可能会断了!?宝祥是读书人,马上要参加科考了,右胳膊断了,他不毁了吗!?”
孙秀谨也懵了,当初嫁给李宝祥就是看他是读书人,家底也算勉强过得去,以后要有个好前途,她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可要是他的右胳膊断了……
屋里一阵寂静。
方留明红了眼,脸色煞白,“是我,连累了李兄。”
封未跟孙大郎兄弟说了两句,快步赶回家。
裴芩已经睡下了,他迟疑了下,还是叫了门,“公子!少奶奶!出事了。”
墨珩睁开眼,轻轻松开裴芩起身,把被子给她盖好,拿了衣裳穿上,轻声出来。
封未小声把方留明遭袭,李宝祥伤重的消息说了,“……右胳膊废了,以后估计和科考无缘了。”不是谁都像公子一样,左手也和右手一样运用自如。
屋里裴芩惊醒,听了半句,掀开被子起来,拉了衣裳往身上套,快步往外走,“方留明的胳膊废了!?”
墨珩蹙眉,转身迎回屋,“他没事,是李宝祥。”
“李宝祥……”裴芩松了口气,下一瞬就拧起眉头。
“你先在家等会,我去看看。”墨珩给她把薄袄扣子扣上。
裴芩也要娶,“我跟你一块。”
已经正月底了,外面天不是特别冷。墨珩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和她一块出门,到孙里正家来。
李宝祥已经醒了,正在哭,“我的胳膊断了,我这辈子都毁了……”
方留明愧疚的站在一旁,他刚说包下全部医药钱,别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咋办了。听裴芩和墨珩过来了,方留明红着眼抬头,见她穿着墨色的披风,面色沉着,眸光幽沉的大步走过来,仿佛能为她羽翼下的人遮风挡雪,方留明眼眶一热,上前一步,“表姐!我…”
“怎么回事儿?”裴芩看他一脸愧疚,就皱眉。
苗氏看见她就忍不住怨怪道,“你们家又得罪了哪的仇家?那打手来报复,连累了宝祥,把胳膊都打断了!右胳膊断了,以后这辈子可还咋办!?”
裴芩冷沉的瞥她一眼,看着方留明。
方留明深吸了口气,“……我和李兄一块讨论学问,天晚了,我送他出来,五六个打手,冲上来就打。李兄不会功夫,就被打断了胳膊…”
“那些人,是冲着留明来的。一上来就打,肯定是有仇的。照着右胳膊,狠打,我不会功夫,根本还不了手。”李宝祥红着眼呜咽。
孙里正哑着嗓子出声,“右胳膊断了,再没机会参加科考了。”
“胳膊断了,以后啥都干不了了!”苗氏哭着擦眼泪。
孙秀谨看着裴芩,她乌黑的头发松松的绾在头上,淡红色锦缎袄外面披着披风,气势逼人。一旁的墨珩一身玄色暗纹长袍,俊美绝伦的脸庞,神情冷贵。忽略到她只是清秀的长相,和墨珩简直高高在上。而她,想给沈少爷做个姨娘都被她给坏了事,只得嫁个李宝祥,还因为她们家的仇怨断了右胳膊,这一辈子再没有指望。
要说之前是嫉恨,这一刻,孙秀谨心里的嫉恨,怒恨,全部集聚,变成了怨毒。
裴芩,凭啥阻断她的人生路!?结果她自己还不要了,转头嫁了个俊美的小白脸。她却还一再祸害她的人生。她因她早产,生了个闺女,被婆家人不喜。李宝祥现在又废了,她整个人生,都毁在了她的手里!
孙秀谨好恨,她当初要是坏她的事,如今她正是截然不同的人生。纵然是做沈颂鸣的姨娘,也比嫁给李宝祥强百倍!可这一切都被裴芩给毁了!现在又……
捂着嘴,孙秀谨失声痛哭。
裴芩死死拧着眉,见大夫还没走,问了李宝祥的伤情,叫封未直接给银子,“既是受连累,就算你们亲如兄弟,该补偿的我们也一定会补偿!医药钱不用你们费心,先看胳膊能不能恢复!”上来看了李宝祥胳膊的包扎,让大夫重新拆了重新包,“先暂时用夹板固定住,明儿个换成石膏,这样断了的骨头也能接上,长好!”
“真能长好!?”孙里正急急问。
“有大半的几率,可以长好。”骨头没有碎,还没严重到需要截肢的程度。
“就算能长,也长不会原来的了!今年的春试肯定没指望了!以后胳膊废了,也没有指望了!”苗氏呜呜的哭。
“等李家的人明儿个过来,你们商量一下吧!”裴芩说完,就先告辞,带方留明走。
方留明红着眼圈,歉疚道,“李兄!你先休息,我明儿个来看你。”
苗氏张嘴要说话,孙里正拉住了她。出来送裴芩几个。
回到柳儿巷,方留明忍不住,眼眶湿润,心里又愧疚,又后怕,“表姐!李兄的胳膊,真的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