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豫在云南一待就是七八天。他跟着岑正他们上山下山,走走停停,刚开始的时候还很不适应,他没带什么洗漱用品,有些地方的客栈连厕所都在外面,吃饭都要走好远去别家,他便只能灰头土脸的挨着。日子一长,他竟也适应了这种邋遢的日子。
后来从元阳返回昆明,再一路往前转战丽江,小游泸沽湖,到了拉市海,沿途终于补充了物资,住宿也开始从客栈换成了酒店,关豫换了衣服又找了个地方剪了头发,这才渐渐有了一点旅行的样子。
剪头发的那天是元宵节,吴嘉嘉在酒店里睡美容觉,关豫在街上随便找了个小店进去,坐下就要求剪圆寸。岑正在他后面笑着提醒说:“大正月里不是讲究不剃头吗?”
关豫说:“我舅舅才不信这个。他去年不是刚跟我舅妈离婚吗?年前就找了个小的,二十六岁的小模特,比我表哥都小。人老了脸皮也厚,小模特人前人后的总喊他爸爸,把我们家人膈应的不行。他都这德行了,还怕什么正月剃头啊?”
关豫平时不怎么说亲戚家的事情,岑正虽然也多少听说过,但是对这些家长里短不感兴趣,于是笑着说:“人老了,谈恋爱都跟老房子着火似的不要命。不过你这舅舅虽然风流,但是总比你这样强。你看你出来几天了,路上同伴搭讪你也不理,晚上酒吧你也不去,就知道白天用你那手机拍照发彩信……话说人是不是都没给你回啊?”
陈楼从第一天收到他的彩信起还真是没回复过,但是关豫这个手机自带了回执的业务,对方看信息的时候他会收到通知。
关豫哼唧了一声眯着眼道:“有回复,每条都有呢。”
岑正:“……”
关豫从镜子里瞄了一眼岑正,看他一脸不相信,也怕说下去就要戳穿了,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跟嘉嘉都要出国啊?”
“嗯,我的材料已经递过去申请了。”岑正说:“但是嘉嘉还在犹豫,她从小没离开过爸妈,总怕想家,也怕在外面不习惯。吴叔叔那边虽然态度很明确,但心里肯定也不舍得。”
关豫知道他们上一世最后还是出国了。岑正的出国打算是从高中起就有的,准备也做的十分充分,学校也都提前联系过。关豫还以为他和吴嘉嘉出去的理所当然,没想过之前也会经历犹豫纠结的这一节。
“万一她最后又不想出去了呢?”关豫忍不住问:“你还出去吗?”
岑正愣了一下,诧异道:“为什么不去?”
关豫:“……”
“我们俩虽然才确认关系不久,但是之前已经相处了两年了,彼此了解很深,不会担心所谓的异地恋。”岑正笑笑,顿了一下又敛起表情道:“更何况感情和事业同等重要,非要做比较的话……你想想,有几个女孩子愿意守着穷鬼过,上下班挤公交,又带孩子又挣钱?又有几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孤独终老的?这些话虽然说起来难听,但是事实,毕竟童话故事里的主角都是王子和公主,你什么时候听过放羊娃和村头二丫了。”
“我听什么童话啊,”关豫下意识的反驳道:“谁说放羊娃和二丫就不能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是能在一起,”岑正不过随口一说,看他这么较真忍不住笑了,不过还是认真道:“但是在一起不意味着结束,以后结婚生子,养家糊口,处处都是日子。一针一线柴米油盐都是花销,有钱总比没钱好过些。别的不说,上有老下有小的,但凡有个头疼脑热或者小病小灾,没钱的去小医院,有钱的就能去大医院,到了生死关头动手术砸药养的时候,可能二三十万就能差出一条人命。”
关豫听的有道理,心里却忍不住浮起一点情绪,叹了口气道:“我没事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苦日子他不是没经历过,心里落差也有过,岑正说的句句在理,他也的确无法反驳。只是这段日子闲下来,他就总是动不动想到以前的事情,继而莫名其妙的失神。
当初跟他初识,结结巴巴做自我介绍的陈楼,为了给他做个蛋糕每天偷摸回去做试验的陈楼,那个把他的毕业证心疼的捂在怀里,递出自己毕业证的陈楼……还有后来……去酒吧买醉的陈楼……这些过去像是一场华丽又仓促的梦,关豫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其中的某一场景,却又在意识到那是过去式之后而感到惊慌而无措。
他总是忍不住想,他和陈楼争吵过那么多次,以前都好好的,为什么这次就过不去了呢。是不是只要自己再撑一下,对方就有回头的可能?
陈楼看着手里的圆寸头照片,愣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叹了口气把手机收起来。
这几天路鹤宁也偶尔会发彩信过来,也是附加的照片,只是内容多是风景文物,或者上海街角弄堂的特色小吃。
陈楼起初不太习惯回复这种彩信,毕竟上一世他用智能机用惯了,照片传输和文字同样方便,图像的分辨率也高。但是路鹤宁偶尔会打电话问他收到了吗,他这才渐渐改了习惯,每次回复个表情或者ok过去。只是对关豫的信息他依旧不知道怎么回复,每次忍不住好奇点开看看,但是也就看看而已。
元宵节一锅,返校的学生也多了起来。陈楼的手机开始越来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