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是他乡遇故知,乐知微是他乡遇宿敌。
想到大师父的话,乐知微不住地琢磨:郑祺御虽然坏,可坏得坦荡,断不是那等无耻下作之人。如今他二人这般模样,只怕都应了大师父的预言。对郑祺御来说,也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了。
她这么一想,对郑祺御的敌意便降了几分。
不知道什么东西震动了几下。
乐知微警觉道:“什么声响?”
只见郑祺御从一旁拿起个扁薄巴掌大的东西,还带着光亮。他手指一动,那声响便消失了。
郑祺御把那东西放在耳边。
“我是郑祺御。”
乐知微心道这家伙是得了癔症了?怎么对着东西说话。
难道是传说中的传音匣?
郑祺御微微皱眉,道:“好,我知道了。”
他放下那东西,转头对乐知微说:“你也别太难过了,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郑祺御的言谈举止怎生这般怪异,让她“别太难过了”,难道他早就知道异时空的事?
不可能,五大世家虽然底蕴深厚,但在占卜预测术上万不及她大师父一二。她大师父当时也不过是提点她一句,并未细说。郑祺御没道理比她还淡然。
乐知微这边想着,那边郑祺御已掀了被子起身。
“你你你……郑祺御!”
乐知微被郑祺御的豪放举止吓到了,慌乱地用被子蒙住头。
郑祺御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衣,从下往上一颗一颗地系扣子。
乐知微听到脚步声,忙说道:“你要去哪儿?”
郑祺御虽是宿敌,平日里二人斗得不可开交。可这一来二去间,却也斗出了革命感情。
此处人生地不熟,她不免对郑祺御生出些亲近感。
郑祺御停住脚步,说道:“去公司。”
公司?
乐知微越听越觉得怪异,这人当真是郑祺御?莫不是用了易容术亦或是戴了□□?乐知微心存疑惑顾不得太多,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审视郑祺御。
不妨正对上郑祺御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幽深,意味不明。
乐知微心一颤。
“你好好读书,小余一会儿过来送你去学校。”他声音一顿,补充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小余是谁,电话是什么?”
郑祺御只当她无理取闹,举步往门口走,随后便是“嘎哒”的关门声。
乐知微盯着那门看了半晌方才围着被子坐起身,她吐了一口浊气,三息之间调整好状态。
那是郑祺御无疑,她从小随七师娘习易容术,易容术精湛的同时,看人也到了看骨的境界。那张面皮上若是动了什么手脚,断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就奇了。
她敛眉垂目凝神细思,郑祺御似乎对这边很了解的样子。乐知微轻哼了一声,郑祺御能习惯的,她就更能了,她什么时候输给郑祺御过?只是也没赢过罢了,不过这个乐知微是断然不会说出去的。
乐知微稍稍有些懊恼,若当初肯用心跟大师父学本领,把大师父的占卜术多学来些,此刻只要动动手指,取象成卦,便能无所不知。
只可惜她偷懒,不肯静下心来钻研,只把她大师父整理出来的卦例通读了几遍。大师父考她功课,她就依照着以往的卦例区分异同,加上从小打的好底子,遇事倒也能十蒙九准。这其中的道理便如同看见阴天起风十有□□会下雨一样,是有规律可循的。
她大师父知道她偷懒取巧,也不忍心责备她。所幸在他们那个时空,前辈们已经算尽了天下事,把这世间万象整理成册供后人参阅。乐知微悟性高,参悟出这等法子,倒也不失为一个捷径。
可在这异时空,乐知微穷其所学也没找出一个相似的卦例。
书中没有的,她便没了辙。
多想无益。
乐知微披着薄被跳下床,赤着脚走来走去,最后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衣服。穿戴好,她松了一口气,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房间。
房间内陈设很简单,比不得她的钦天阁。不过乐知微跟随师父们在江湖中闯荡,皇宫住过,茅庐也住得。这里环境差点就差点,她不挑。
乐知微注意到,除了刚才郑祺御出去的那个房门,旁边间隔不远处还有一扇门。她小心的推开,里面黑洞洞的。
随着门渐渐打开,外面的灯光照到里面,勉强可以看个大概。
下一秒,乐知微就傻了,房间内墙上挂着一面镜子,她站在镜子前,可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乐知微抬起手去摸脸,镜子中的人也把手抬了起来去摸脸。
手触及到脸上皮肤,细滑。
与一般闺阁中娇养出来的小姐不同,她自小是当男孩子养的,平日里随师娘练剑学琴,手心和指尖都有一层薄茧。可眼前的这双手细嫩白皙,腕上也没有了她从不离身的空心镯。
是她,又不是她。
乐知微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心却慢慢往下沉。
模样大改的自己,性情大变的郑祺御。
一切似乎变得不可预料。
乐知微退出这间屋子,正要去别的屋子看一看,就听一扇跟房内门颜色材质都不一样的门后,有着悉悉索索的声响。
她稍一迟疑,拎起身侧的花瓶,就往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