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养养就好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好好休息了,现在难得如此清闲,正该享受一下平常人的生活。”
欧阳洁向后一倒,斜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点血色,目光落在薄纱的帐顶上,浅浅地勾唇一笑,倒有点儿玩世不恭的味道。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
“……”
大掌攥紧,松开,松开,再攥紧,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怎么了?”
“你这样想方设法,不惜以身犯险地接近卢渊,真的只是为了给白茅老爷子报仇?”
在卢渊的身上,她用的心,耗费的精力都太多了。若说是仅仅是为了复仇,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
他甚至不敢追问为什么。害怕问出来,她会冷冷地一句话把他打发了,永远不再见面。
没了豹子,没有了剑池山,甚至连和她最后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之于她,他又算什么呢?从小到大的玩伴?属下?同伙?甚至是一个曾经被利用过的背叛者?
“不然呢?”
“若你真想报仇,其实又何必如此麻烦。你不想卢渊死,不如让我放火烧卢家庄……”
“愚蠢。”
欧阳洁出声打断了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也不看他,似乎是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歇了歇,才又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不懂。石秀,豹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依旧没懂,伤害一个人,最痛的方式是什么。”
“不是失去最亲最近的人吗?”
她摇摇头。
“那是十年前的豹子所执着的。”
“被最亲最近的人背叛?”
“也不对。那是豹子死前五年所尝试的。”
“那…又是什么?”
“你还记得豹子是怎么死的?”
她轻轻浅浅地笑了。
“失落了心之后,又众叛亲离。”
失落了心,又众叛亲离。
若一个众叛亲离的人,连心都失落了,那还有什么?
豹子没有心,他死的时候,众叛亲离,是从内到外,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她的表情,石秀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一下,不由得为那个被她算计的人感到悲哀。
“天亮了,你该走了。快了,最多一个月,我就会和你联系。到时候,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欧阳洁看着窗外,脸上的神色在绚烂的朝霞中居然显得有些迷蒙。
“石秀,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石秀静静地看着她,努力把此时她的神色一点一点地刻进心版中。
若是她真的让卢渊失了心,那么他的心,和她的心,又将如何呢?
“或许,完全不记得了,也是见幸福的事。”
忘记了过去,才能欣然地用此时此刻的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想成为的人。
只是若她真忘了过去,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那死去的曾经身为神捕的父母,又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第二个豹子?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还是江湖史上留名的女魔头?
“不管过去了多久,该是我的,谁了夺不走。”她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窗外,一身素净的苏忆梅正端着一个食盘,婷婷娜娜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