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令彤,今日缅娘草芥人命犯了王法,自当领罪,只是令宣毕竟才十四岁啊……”她哀哀欲绝,“求你看着大老爷,老太太的面上放他一马,来世我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你!”说完又是磕头,令彤吓坏了,一个长辈如此哀求自己让她手足无措,新柳把她拉到身后,对下人道:“快把她拉起来!”直来了三四个丫头才把缅娘拉起来。
新柳冷看了她一眼,走到大爷和老太太面前行礼,平静道:“母亲,兄长,请听我一言”,本来窃窃私语的人群骤然安静,新柳说道:“加害令彤,确实缅娘是主谋,作为母亲我无法原宥她!”
她走到令彤身边,轻抚她的脸庞道:“幸而令彤吉人天相,有高人相救才得以化险为夷……我毕竟没有失去她,心中甚为感恩!我也可以想见,失去孩儿的痛苦是何等撕心裂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不愿兄长如此痛心……令宣毕竟还年轻,况且他只有协从之错,方才我和令彤商量过了,可以放过他,也请兄长放过他吧!……”
“新柳,你过来!”老太太柔声唤道。
老太太握住小媳妇的手道:“你心善,大度,所以生出令彤这样好的孩子!今日你们的委屈奶奶爷爷都知道,你们维护这个家的苦心,我们也深知道,他日必定不会忘记的……”两人相对抹泪,都觉得更亲了。
“那,彩珠和瑷宁呢?”大太太和瑷宁对视了一下,也来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各握住她们的一只手道:“并非我偏心令宣,令尚啊,也是我的心头肉!他是侯府的长孙,承袭家族的爵位,我怎敢不稀罕他?他性情平和稳重,是十个孩子的表率,有这个长兄,我啊,放心!”
“令宣呢,也是个聪明孩子,也堪称孝顺,令尚将来也需要这么一个帮手,自己的兄弟总比那外人强些!这次他是犯了错,但也不能不教而诛不是?所以啊,让他今儿当着大家的面认个错,个誓,保证以后像令尚那样孝顺长辈友爱手足,你们看如何?”
两人听老太太如此说,又见令宣跪在地上摇摇欲坠,一副凄惶无依之状,况且他就要失去自己的娘亲,心中也是不忍,都点头应了。
令宣这头尘埃落定,所有人都看向披头散,狼狈不堪的缅娘。
“带她下去吧!”郭祥楷转脸不看她,毕竟宠爱了她十五年,终究心中不忍。当年定州大水,灾民逃难饿殍遍野,他去赈灾之途中,在驿道边现奄奄一息的缅娘,就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一口吃食,居然救活了她,送她盘缠让她回乡,她却不肯,说要跟着他为他洗衣喂马打扫的什么都能做,祥楷见她勤谨又伶俐,略收拾收拾后竟清秀可人,便动了心将她带回府里,收作了二房,多年来伺候他也算尽心,终究还有几分恩情在。
两名家丁上前正欲押她下堂。
她举着双手道:“且慢!我自会走……先容我拜别!”此刻泪已流干,面白如纸,眼中无波无澜。她取下腰间的玉佩,交给令宣:“娘对不起你,从你投胎在娘的肚子里,就亏欠你了……以后的日子,好好照顾自己,孝顺爷爷奶奶和老爷,将来好好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说完恋恋不舍的看他一眼转身,至老侯爷面前三叩,又至老太太面前三叩,再是大老爷,最后竟走到新柳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谢谢三太太的慈心”,然后凄楚的望向窗外,长吸一口气,眼中顿起决绝之色。
“不好!拦住她!”大老爷铿然出声已然迟了,只见缅娘似离弦之箭般奔出大厅直至院中,众人醒悟过来都追了出去,慌乱之中,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月光下一看不由得触目惊心,缅娘已躺在地上,头上血流如注,院中那块松鹤延年大石壁上赫然一滩血迹!
令宣似颠若狂的奔过去,将缅娘搂在怀里嘶声唤着娘,缅娘勉强睁眼,血自额上肆意的流下,她哑声道:“宣儿……来……世,我,不再做……你娘,你,定要找个,大太太做……娘……!”
众人听见她的诀别之言竟如此自伤,不由得都心酸起来,暗泣之声此起彼伏,此刻几近子时了,夜色浓黑,人人内心沉重,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