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连聂小凡也不知该如何劝她了。
连氏派人来请她们二人过去,聂小凡还觉得奇怪,她一向是令婶娘放心的那个人,怎么现在还特意催促起她了?莫非有什么急事?
聂小凡不敢掉以轻心,于是连忙拉着周宝珠跟着小二去了连氏处。
一进门,聂小凡才明白为什么连氏要叫她来了。
她居然看见了內侍...
这是聚贤楼的天字第一号房间,相当于现代的豪华总统套房了。中间有个小小的戏太子,有伶人光着脚丫唱戏。
这绝不是连氏的风格...
席面上被绣着鱼戏莲叶的紫檀屏风分隔开来,一边是连氏等人,另一边...
“小凡...快过来!”连氏向她们二人招手,周巧巧和聂小娥等人都已和连氏落座,聂小凡在连氏身边坐了,看着屏风后的几位人影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不由问道:“这...是谁?”
是谁竟能不避讳周聂两家的女眷?
连氏以手掩口,在聂小凡耳边轻声道:“是六皇子宴客,那面是探花郎和平西王世子!”
夏月那厮?
也是,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神经?搞得她还以为是哪家的长辈,小紧张了一下。
不过...周九郎在这还能说得通,平西王世子...韩茂典怎么和夏月搅和到一块去了?
“是六皇子宴请九郎,他知道了自己来的,也不能把他往外赶不是?”连氏道。
那倒也是。
聂小凡下意识的看向周宝珠,她眼神看着那方听着伶人唱曲,又与周九郎和夏月应酬的韩茂典的身影出了神。
聂小凡也看向周九郎的身影,他今日穿了正装,光看身影都成熟了许多。
不错!
聂小凡痴痴的笑。
屏风那头,夏月举杯,道:“九少爷年纪轻轻便点了探花郎,才学渊博,孤很是佩服!这杯酒,当敬你!”
周九郎一饮而尽,心道夏月小子做戏可真像,明明熟得都是一起数过草地星星的人了,还装得跟第一天见面似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漏了馅:“六爷错爱了,这一杯,我敬您!”周九郎说完便一饮而尽。
夏月一张脸尴尬到了极致,这小子...玩我?
但当着韩茂典的面,夏月也不敢不喝...
都是酒席上混的,谁还不是个千金不醉怎么地?
夏月也一饮而尽。
“好!”韩茂典手里的折扇一拍手,道:“六爷好酒量,这一杯,我敬您!”
擦!
夏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想法。
周九郎看着夏月似笑非笑,为什么...有种和韩茂典配合默契的感觉?
那边厢推杯换盏,这边周宝珠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有伶人在唱曲,她完全屏蔽了那声音,却只听,韩茂典一字,一句,一声一词。
连氏也注意那边的动态,见韩茂典和周九郎合伙灌了六皇子酒,心里便有些焦急。
韩茂典身份尴尬,九郎他该不是那种不懂身份的人吧?
连氏焦急的目光投向聂小凡,聂小凡却乐意见周九郎给夏月吃瘪。
这家伙就是欠教训!
这时,周宝珠端起酒杯,缓缓的走到屏风旁。
“殿下...世子...探花郎,小女子久仰各位风采,特敬上薄酒一杯,望赏脸...”
周宝珠此举...难道是替周九郎向六皇子赔罪?
可她也没表明身份啊...
周九郎其实听出来周宝珠的声音,但她没有说明,于是也没有拆穿,毕竟有夏月和韩茂典在呢。
这时,只见那韩茂典摇晃着向前走来,拿着酒杯邀周宝珠喝酒。周宝珠站在屏风这头,他站在屏风那头,他们之间,近得可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可周宝珠知道,这是她唯一一次离他如此近了。此事过后,她打算出家!
见周宝珠愣住不喝,韩茂典道:“怎么...莫非姑娘是想敬皇子一杯,敬探花郎一杯,却不愿敬韩某一杯?”
周宝珠泪盈于睫,
不是啊...
我要敬的,始终只有你一人...
那人又摇头晃脑背起诗来: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韩茂典摇头晃脑。挥着折扇又道:“这首程颢的《秋月》不知姑娘怎么看?若是说不出一二来,这酒可就非喝不可了...”
秋月...
她怎么看呢?
此情此景,周宝珠哪里还听得下诗句,她的人生,她的春月夏月冬月,都不过是孤寂而凉罢了...但今后,秋月...总该是暖的吧?
周宝珠还是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站着。那屏风绣线,薄如蝉翼,却犹如一条鸿沟...
这时,已有三分酒意的夏月笑着道:“此诗没有一个月字,却通篇写着月色,正可谓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夏月说话时咬重了“风流”二字。说着便呵呵笑了起来。
周九郎“砰”的一拍桌子,给夏月以眼神警告。夏月便猜测这时周家女眷,于是不敢再放肆。
韩茂典又道:“不知姑娘作何解?”
而这时周九郎仗着几分酒意,道:“这时艳阳高照,哪来的月色可看?兄台念此诗不应景啊...”
韩茂典道:“周兄此言差矣...小生此诗,正欲邀周兄赏月呢...不知周兄可愿前往啊?”
“很应景!”周宝珠道,声音里是说不尽的苍凉:“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她念道。随即举起酒杯,道:“小女子...祝君,悠悠...”
周宝珠说完,将杯里的酒一仰而尽。泪珠划过脸颊,不过,这一次,她真的该放下了!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只有韩茂典知道,他握着酒杯的手,因捏得过紧而指尖发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