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城低低地轻叹,沉静的黑眸中有些情绪蕴藏翻涌着。
他很少将喜怒表现于面上,就算是在这一刻,也依然平静地可怕。
俞素染一边哭着一边讷讷道:“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不该说这样的话,可这世界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病情,似乎就是在她母亲去世后越来越严重,而在那半年里,她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一概不知。
除了怜惜,更多的是无奈。
顾靳城沉默了很久,紧握成拳的手张了合,合了又张,良久之后,他才平静地说:“别怕,有我在。”
……
“顾先生?”
在车里坐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陆珩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顾靳城。
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车上这样坐着,也不说去什么地方,也不下达任何的指示。
窗外的天色已然是一片黑沉,他的眸色与这黑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平静的冷淡,又让人无法看透。
以前好像也有人曾用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已经没有了亲人……
从那之后他就把她当成家人来对待,他曾以为这层关系永远不会变,可现实往往就是会让人这样措手不及。
就像他从未曾想过自己会娶蔚宛,也未曾想过素素会以这样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走吧。”顾靳城皱眉看着未曾打通过一次的号码,眼眸冷淡深沉。
她应该是去了老宅,在这之前顾靳城给家里打过电话,她并不在。
……
容铮微勾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面上是一片闲适。他常来顾家老宅,这下当然是理所应当地被老爷子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了。
不过刚来的时候,顾老爷子倒是很惊讶为什么是他们两个人来。
“都响了这么多次了,真的不打算接?”
蔚宛看着自己的手机,只是一串号码,她并没有备注名字,只是因为当时她还不曾想好到底要给他备注什么称呼好。
直接名字?还是二哥?还是……
到后来她索性任何备注都没有,反正这串数字,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蔚宛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为什么要接?反正他早晚会知道我在哪里,哪里还用得着他多费心思?”
可等她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说的这话似乎有点过了。
果不其然,蔚宛一抬眸,容铮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她心里一着急,张了张嘴还是想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和顾靳城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还要她怎样说怎样违心的话?
容铮稍稍挑了挑眉,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才问:“从我那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吵架了?”
闻言,蔚宛倒是笑了起来,“吵架?阿铮,你觉得他这个人性格怎么样?”
容铮想了想,其实他和顾二哥接触的也并不多,反而是个顾三少熟悉一些。
他只知道,在大院里几乎横行的顾三少,唯独对他二哥有点忌惮,连带着一群发小都知道顾二哥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我对他不熟,不顾都说他比较不近人情。”
蔚宛听之一笑,他哪里是不近人情,不过是因为能让他近人情的,并不是她而已。
“不说他了,我去看看厨房晚饭好了没有,还浪费了你这么长时间。”蔚宛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顾靳城。
有些事情只能是越想越烦。
在蔚宛起身的时候,容铮的眸子不小心的瞥到了她右手腕上的一道又长又红的尖锐划痕,之前她不曾把袖子挽起,所以他才一直不曾看到。
容铮轻柔地拉过她的手,带着三分调侃的语调:“你这下午,莫不是和人打了一架?这看上去倒是挺像女人的指甲给划的。”
蔚宛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红痕迹,又不免会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她抽回手,随意地说:“没有,我自己闲着无聊掐的。”
“哦,自己能掐成这样?”容铮微微眯着桃花眼,好整以暇地问她。
她抿了抿唇,也不再言语。
容铮从沙发上站起身,又顺势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浅声说:“坐着等一下,我去找个酒精棉给你这手消消毒,万一真的是碰上疯子了怎么办?”
蔚宛莞尔,就算是真的是疯子,那也是被别人放在心尖上的。
容铮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就重新再她身边坐下,外科医生的手指修长而又节骨分明,此时正一点点细心的处理着她手腕上的那红痕。
冰凉的酒精棉在她手腕处的皮肤上停留着,让这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感觉的伤口开始有些刺痛感。
“疼吗?”容铮故意停下了动作,用力按着那破了皮的地方。
明明从她的神色上就能看出来,他还非得就这样问上一句。
“不疼。”蔚宛轻飘飘地抛下这两个字。
此时此刻她脑海里想着的依旧是那个素素,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一幕一幕,看上去她的精神状况是有问题的,难怪顾靳城经常会在夜里出去。
若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顾靳城怎么可能会放心她一个人在那间公寓里待着呢?
“我看下次应该那个碎玻璃往你手上扎,这就掐两下算什么,你说是不是?”容铮见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故意调笑。
蔚宛因他这一句话而拉回了思绪,她忍不住笑着说:“容医生,你以为就只有你们外科医生的手重要吗?我以后没准是靠画笔生活的,还做不到对自己的手这么狠。”
“这倒是没看出来,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艺术家的气息。”
“……那我一开始还没觉得你是个学医的呢,倒是医院那群小护士被你迷瞎了眼。”
容铮收起医药箱,唇畔带着和煦温雅的弧度,他忍俊不禁问:“那时候你的注意力还能放在我身上?”
容铮可是记得当时的情况的,而只要有顾靳城在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不曾有过别人的身影。
眼神永远是偏不了人的。
蔚宛就知道他这人会记仇,很是无奈地说:“当时我感冒正严重着呢,哪还有心思去看别人?”
“这样?”
“嗯。”蔚宛回答的心虚,又似乎是底气不足。
顾靳城回到老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们这样有说有笑的场面,清隽的眉眼之间并无什么异样之色。
这次还是容铮先看到了他,笑着打了声招呼:“二哥。”
顾靳城浅淡的应了一声之后,视线转向了坐在沙发另一侧的蔚宛,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又似乎是松了口气。
这算是第一次,她不接他的电话。
也许是以前的蔚宛太安分乖巧,从来不会让人担心什么。
在看到他慢慢朝着自己走来的这一刻,蔚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渐渐地,一点点消散。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顾靳城走到她身边,语气不由得缓了几分。
“我看你有事,就没打扰。”蔚宛说的理所应当。
当时看他那个样子,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分心吗?
随后蔚宛从他身边离开,转向了厨房的方向。
客厅内此时只留下容铮和顾靳城二人。
“二哥,你怎么连媳妇儿都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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