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的卷宗到了曹队手上的时候,画家村已经流传出传染性自杀的说法,有好事者发现,所有自杀者割腕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杀前都曾经感冒发烧,卧床过两天,痊愈后不久就像遭了魔障一般,义无反顾的了却了生命。这说法一出,人人胆寒,特别是有个头疼脑热的画家,立刻放下画笔,逃出了村子。
听着曹队眉飞色舞的描述,我忽然有一种错觉,曹队所面对的哪里是离奇的系列自杀案,简直是在欣喜地观赏一帮艺术家以行为艺术的方式完成对死亡的膜拜。曹队似乎发现了有些异样的眼神,瞬间收起嘴角隐藏的笑意,重新一本正经的端坐起来。
“也许,自杀者之间是有联系的?也许自杀事件本身,就是这小圈子人策划出来的,引起轰动效应的行为艺术作品?我记得八十年代初,最早一次全国美展,一帮先锋艺术家不是在美术馆门口卖过带鱼,开枪打过镜子,沿着南河沿儿裸奔吗?也许这一次的表现方式过于极端了一些,对了,自杀的都是艺术家吗?如果是传染性自杀,村里的居民也应该不会幸免吧?”我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火车餐车的餐饮水平下降的厉害,菜要么咸要么淡,连瓶装的啤酒都有股子怪味,像是过了期。
“自杀的倒全是艺术家,但这是他们设计好的不太可能,很多艺术家之间的交集很少,其中有一个刚搬进来俩星期,孙画家都头七了,不可能串一块儿去。传染性自杀纯属扯淡,我专门给周程去了个电话,心理疾病不可能传染,会有集体性抑郁的情况,但不可能所有人都用割腕的方式,自杀是个很私人的事情,与一个人的兴趣爱好,生活环境,教育背景,人际关系有关,所以选择也是千奇百怪,哪有所有人都盯着一种来的?”曹队说着,也拿起杯子,给自己灌了一口。
“毕竟是人世间最后一件事了,任谁都会很慎重,任谁都会随自己的心意选择一次,所以,周程那小子也不理解为什么一帮子人全割腕,我也后悔多事儿给他打那个电话,现在好了,跑我那上班去了,调查的比我们细。”曹队说着朝我苦笑了一声。
没等我接话,曹队又嘟囔起来,“周程那小子有一句,我觉得说的有道理,集体无意识,自杀者之间并没有联系,但自杀行为本身会对艺术家这个群体的心理产生影响,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了同化作用。”
“那得是所有人潜意识里都有自杀倾向才对,而且这解释不了都用割腕这一种自杀方式。周程那是把案子当研究课题整,我看倒是未必。”我嘟囔了一句。
“老常,你别说,这两年我犯太岁,遇上的怪事特别多。前阵子,五环啤酒厂死人的事儿你听说过吗?”
“曹队,你要这么说,我觉得你年年都在犯太岁,害得我跟着你瞎忙活,不是说画家村的事吗?怎么又扯出啤酒厂了?”
“有关系,老常,你接着往下听啊。”曹队边说边把我面前的酒杯倒满。
“那时今天开春的时候,五环啤酒厂失踪了一个工人,那个工人家属报了案,可那都没找到人,一个星期以后,厂里质检处发现放大型啤酒酿造桶的车间总有一股子怪味。估计是酿造桶发酵出了问题,那些设备是一水儿的德国进口,五六年了,从没出过技术故障。大家就把酿造桶给打开了,结果开桶盖的工人当场就给熏晕过去了。”
“大家捏着鼻子往里一看,那个失踪的工人就在酿造桶里头,泡的不成人样儿,胖了整整四五圈,工作服变成一条一条的,皮肤跟橘子皮一个色儿。”我听了曹队的话,刚拿起的酒杯连忙放下,胃里一阵反酸,头也开始发昏。
“关键是,德国人有先见之明,罐子口的直径不大,正常人根本挤不进去,别说失足掉进去了,可那个工人怎么进去的?失足落罐不可能,谋杀沉尸也塞不进去啊。这就成了悬案。后来,厂里用金属切割机把金属盖整个切下来,才把尸体弄出来。”曹队还想继续说下去,丝毫不考虑我强烈的反应。
“曹队,我现在悔不该把你叫出来,你去查你的啤酒泡尸案多好。”我强忍着胃部的痉挛骂了一句。
“老常,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没有研究精神了,我是想告诉你,你仔细想想,你之前不知道五环啤酒的事吧?厂子第一时间就把新闻给封锁了,而且酿造罐都是独立的,出事的罐子当时就废了,那批酒根本没出厂,我们喝的,质量一点儿问题没有,可是我告诉你这事之前,你是不是已经觉得啤酒的味道有点不对了?我问了很多人,大家都有同样的感觉,这叫什么?这就是周程说的集体无意识,群体感知行为啊。”曹队说的一本正经。
这一刻,我胃里翻江倒海,似乎淡黄色的酒液在胃里全变成了橘红色,还越来越深。我猛地把酒杯往餐桌上一顿,吼了一声:“服务员,有五环啤酒没有,给整两瓶儿。”
(帆只扬五分,船便安。水只注五分,器便稳。如韩信以勇备震主被擒,陆机以才名冠世见杀,霍光败于权势逼君,石崇死于财赋敌国,皆以十分取败者也。康节云:“饮酒莫教成酩酊,看花慎勿至离披。“旨哉言乎!--《菜根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