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接话,曹队倒是先开了口,“焕生,你刚才的推论漏洞很多,应该不成立,但我要先向你确认一点,你和老常混久了,不会神经失常,反而会变得神经粗大,百毒不侵,你看我,和老常混了二十年,有一点不正常的样子嘛?你的推论,解释不了几个问题,一个是为什么诅咒只发生汤斌文美术班的学生里,还都是男的?王宝成如果进入了矿道,他不可能选择性的只收集这些矿工的遗物吧?还有为什么知道这件事的汤斌文和蒋承志没事儿?再有既然小范破译了石碑上的文字,掌握了扶余四术,那么也一定知道诅咒的事,那么他依旧告诉王宝成,不警告他危险,不是成心害人吗?”
曹队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矿难发生时,附近两个矿场的工人,再加上煤矿没有下井的工人都没找到进入仓库的通道,把人救出来,而王宝成只身一人,没工具,没设备,怎么可能找到进入的通路。退一步,就算王宝成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找到了通路,但困在里面的小范和十九名矿工当时怎么会没有发现有出去的道路?他们求生所迸发出的能量,总比在外面的王宝成强吧,所以我觉得根本不存在这么一条通路。”
我笑着拍了拍他们两个人的肩膀:“我觉得你们两个说得都有道理,也都有漏洞,但这件事你们都没有站在小范的角度思考过,所以一直和真相隔了一层窗户纸。”
焕生和曹队惊讶得望着我,几乎是同时问道:“小范的角度?”
“对,小范的角度。你们想,小范的人生是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他出生时,双胞胎弟弟死于难产,他不管愿不愿意成了双灵人。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他特殊的能力,与周围的孩子完全不同。之后也因为这种能力,变成了特异功能研究的小白鼠,不但经受残忍的对待,还一度以为弟弟的灵魂因为实验灰飞烟灭了。他有个功利的父亲,不顾及他的感受,只想通过实验让他光宗耀祖。他小小年纪就被当成了骗子,却不能和任何人倾诉。接着他精神失常,成了自闭症患者。”
“后来,在汤斌文的帮助下,他才渐渐找回了自己,找到人生的乐趣,可这份对生命的期待非常短暂,他又因为帮助老师,下了矿井,因为矿难,被永久封存在地下。我只想问你们,如果你是小范,你在深黑的仓库中独自面对十几块石碑,而这些石碑就如同自己无可轮回的宿命,你会怎样做,又是怎样的心情?”
这一刻,小小的房间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沉默,慵懒的阳光像被冻结了一样,不断反射着冰峰般的光芒。冯不过重新用毯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焕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停搓着手,而曹队紧紧攥住茶杯,好像它会随时掉落在地上一样。
很快,我的身后传来了小杨轻轻的抽泣声,她颤抖哽咽地说道:“我能感受得到,非常的绝望。我父亲埋在矿井下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每天都要跑到院门口去等着,期待也许这些都不是真的,父亲还能回来。当我接受这个事实时,内心里是一种仇恨,恨苍天为什么夺走我的父亲,这种情绪存在了很长的时间。”
曹队把桌上的纸中盒递给小杨,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小杨是切身的感受,肯定没错,应该就是仇恨。这些年我亲手逮住了不少变态杀人狂。仔细调查这些人,也发现他们中的很大比例都是青春期时,遭遇过父母离异,或者双亲早亡这些事,一方面缺乏家庭的温暖,另一方面遭受一些社会上的不公正对待,于是才会往那条黑暗的道路走去,越走越远。他们的罪行不可饶恕,但他们的遭遇有时又很让人同情。没错,应该就是一种仇恨,一种对社会不公的愤怒。”
“是啊,那我们再深一步想,从前面我们了解的情况看,汤斌文是非常了解石碑及其文字的意义,而王宝成的父亲王技术员,应该也是清楚的,当年他蒙冤免职时,隐约透露出来的关于扶余四术的内容,不会仅仅是他的推测。这一切是他们在隐瞒石碑的真相。而之后的王宝成也很可能通过他的父亲了解了这些,所以对于石碑的危险,甚至小范掌握了石灵永固的扶余四术,他们可能都是知情的。那么,也许有另外一种可能。”我感觉自己已经触到了故事的谜底,虽然我内心在不断抗争,期望它不是事实。
“什么样的可能?和小范的仇恨有关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故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太上感应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