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节目单匆匆扫了一眼,从头到尾排了十几出经典京剧的选段,有剧目名,有戏的简介,有演员的介绍。但里面没有胡安北的名字,我不禁有些失望,看来并不是所有不懈的努力都有回报,天数、命数、运数,也许从古至今就没有人完全参透过。不过,唯一让我有些欣慰的是,在导演栏里看到了胡安北的名字,还是整台戏的艺术总监。
这时,礼堂里的灯光暗了下来,演出即将开始。坐在我旁边的彭玉书低声说道:“老常,演出完了,我们还是约胡安北聊聊吧,我觉得他这一两年变化很大,不光是嗓音上的,包括精神状态,包括生活习惯。我听说半年前他还离了婚。”
“离婚?不会吧?他们可是患难夫妻,怎么会离婚了?”彭玉书的话让我非常惊讶。
“谁知道呢?以前我们也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现在,这么大的事儿我还是听他们京剧团的人说的,反正传得很邪乎,说是胡安北精神有问题,经常有家暴什么的。还有人说,胡安北借着编新戏采风,跑去江西龙虎山上的道观,准备修仙去,那他媳妇还能跟他过?”
演出开始了,在幕布拉开的一刹那,我一下明白了这台节目为什么编排了一年之久。舞台从舞美、灯光、道具,再到演员的服装、扮相,都是美轮美奂,一扫我对传统京剧的看法。音乐更是别出心裁,除了京剧常用的传统乐器,还有一个小型的交响乐团在下面伴奏,音响配器的效果很是震撼。可惜我的心思完全不在演出上,一会儿惦记着看了一半的《戏魂》,一会儿又想着胡安北周围这一年来巨大的变故,索性借着第一幕演出谢幕换布景的功夫,拿起身边的杂志,离开了座位。
在礼堂的通道里,有一排座椅,是为演出开始前早到的观众准备的,此刻空无一人。在座椅上坐下,里面的锣鼓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出似乎是团里的招牌节目《四郎探母》,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场景里看书,也许更能融入书中的情景吧?我重新翻开杂志,找到刚才中断的那一页继续读了起来。
我承认,如果不是中间被彭玉书打断,我会始终沉浸在故事的情节中,而忽视掉很多东西。再次去读时,我发现,故事后半部分的叙事方式与前面完全不同。前半部分,有起伏有跌宕,有入木三分的内心情感,也有颇多无奈的命运描绘。在后面,完全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没有喜怒,没有好恶,只是一种平淡得近乎冷漠的描述。我实在无法想象这前后都是一个人所写。
乾隆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他告诉小玉兰,这个孩子将来生下,不能进入皇族的谱系,否则会因为小玉兰的出身,而在宫中饱受歧视,而自己也会因道统礼法的约束,很难对他有特殊的关照。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那这个孩子不但没有任何依傍,还很有可能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与其这样,不如孩子一生下来,就托付给皇族之中信得过的大臣,大臣反而会尽心竭力抚养孩子成人。这样自己可以以君臣之谊,不断重用提拔这孩子。既然这孩子没有成大统的天命,就让他成为一代名臣,也不枉他今世走这一遭。如果,生下的是个女孩,自己也一定为她选个好人家嫁了,保她一世的荣华富贵。
只是,这安排要苦了小玉兰,永远不能母子相认,而且孩子一旦降生,她就要被秘密送出宫,回到广泰班,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一但孩子懂事了,自己会带上孩子去江南看她。
对乾隆的计划,小玉兰最初无法接受,她不能在孩子降生之时就与他永别,可自己的力量无比渺小,更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停下了所有的创作和排练,把自己关在屋里饭也不吃。思前想后了几天,她慢慢觉得乾隆的办法也许是唯一可行的。她可以去求乾隆放她们母子一起去江南隐居,但又觉得这孩子如果回了戏班,又会成为一个别人看不起的戏子,也许能苦练成材,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变成张申林的结果?对孩子来说,放在乾隆的身边,远比跟着自己有前途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