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剑想起自己随身带了一台老式相机,是自己花一百多块在旧货店买了的二手货,虽然破旧,但镜头成像还算不错,连忙从包里取了出来。为了拍海上的波涛,丁剑给相机镜头安了个偏光镜,此时举起相机,将镜头对准货轮,丁剑却从取景器里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镜头的偏光镜滤去了光线中的红光,让景物变成了青灰色,而货轮在镜头中显得更加阴森,这本就在丁剑的意料之中。可问题是,在取景器里,丁剑看到货轮整个笼罩在一团青灰色的烟雾里,烟雾很浓,以至于船上的桥楼吊塔都看不真切。可当丁剑放下相机,货轮周围又没有一丝烟雾,丁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刺骨的寒冷,诡异的氛围,两船之外空荡荡的海面,让他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很快,船老大喊所有的船员上甲板开会,丁剑也随船员去了甲板。船老大告诉大家,自己已经和渔港、渔政局联系过,渔政局也联系了海事局,上面的领导决定,派几个船员登上货轮,查看一下船上的情况,搜索船上是否还有船员,然后原地等待海事局的船只过来接手。
从船老大口中,丁剑知道这艘东星号集装箱船是三个多月以前在南海失踪的,之前已经组织过大规模的搜救,但一直没找到,不想这次让小渔船撞上了。可丁剑想不明白,这艘船破败成了这副模样,怎么可能只在海上漂了三个月?如果不是他也亲眼看见船头舷侧东星号三个大字,还以为是海事局搞错了。
船员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艘船上有悖常理的状况,一时议论纷纷,有个船员还提醒船老大,这艘货轮明显是艘鬼船,阴气太盛,别说登船,就是靠在边儿上,怕也有很大的危险,还是早点返航为妙。
丁剑看得出,这时的船老大也是表面镇静,心里打鼓,但估计上面是下了死命令,否则他此刻也会立马调转船头。船老大喝止了大家的议论,提出来太阳下山前,先上去几个人看看,只查一下甲板和桥楼,天黑前就撤回来,大白天的能有什么邪事儿?小心点儿,没太大问题,等海事局的船一来,大家就回港。见船员不再言语,船老大就让船员报名登船,当然结果是谁也不敢站出来。
丁剑血气方刚,更没有渔民世代的职业禁忌,内心里虽对阴森的东星号有点恐惧,但很好奇这艘船在海上到底遭遇了什么,想都没想就报了名,可惜丁剑并没有迎来船老大的赞许,反而看到船员们都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丁剑的主动请缨对船员没有丝毫的带动作用,最后船员们竟然是通过抓阄,决定了和丁剑一起登船的两个人选。三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船时,船老大特意来到丁剑身边,告诉他上了这船,只能在有阳光的地方走动,货舱和船员舱千万别去,确认了船上没有活人,找到航海日志就马上回来。在船上,一定要跟紧王胡子,不要走散。
王胡子四十多岁,长期的海上生活铸就了一副健硕的身板儿,个子虽然不高,但肌肉发达,肤色黝黑,是船上下网起网的高手,有他在,丁剑心里还踏实些。另一个一起上船的是比丁剑还小两岁的范愣子,船老大的外甥,虽不是海上活计的好手,但似乎也没什么船员对鬼船的恐惧之心,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渔船放下一条小舢板,三人加上两个配合他们登船的船员,将舢板划到东星号旁边。下舢板前,船老大拿着大喇叭又对着东星号空荡荡的甲板大喊了一通,当然没有任何的反应。没人从东星号上放软梯下来,渔民就用挠钩将软梯勾上船舷栏杆,拽牢靠了,再由王胡子带着丁剑和范愣子攀上东星号的甲板。
王胡子本就不想上东星号,运气差摸到了个红签,偏偏一起登船的还是两个没经验的后生,显得非常沮丧。从海面攀上东星号甲板,足足有三十多米高,三人前后向上爬,用了好几分钟。攀爬的路上,王胡子不断嘱咐两人,鬼船这事儿可不是传说,在海上讨生活日子长了,总会碰上。而这鬼船邪门的很,出没的无声无息,船上却一个活人没有,但上过鬼船的人,即使侥幸返回岸上,也总会沾上些晦气。当然几乎隔上几年,就会有渔船失踪的事,至于是不是因为鬼船作祟就没人知道了。
他们渔村里八十年代末曾有胆大的渔民登上过鬼船,还偷回来不少鬼船上的货物,后来卖给了文物贩子,据说是明代的东西,发了笔小财。可没过半年,这渔民在打鱼时不慎落水,本来水性很好,却不知被什么拖下了海底,船上的人救都没的救。就连那个文物贩子没两年也出了车祸,一命呜呼。所以,上了鬼船,东西不要随便拿这是最重要的一条。
丁剑听了王胡子的忽悠,一想到船老大要他去找航海日志,还要带回来,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罚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罚也。可以生,可以死,得生得死有矣;不可以生,不可以死,或死或生,有矣。然而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智之所无柰何。故曰,窈然无际,天道自会,漠然无分,天道自运。天地不能犯,圣智不能干,鬼魅不能欺。自然者,默之成之,平之宁之,将之迎之。--《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