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正听完,端着茶碗,愣愣的低头不语,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常嗣庭等得焦躁,就问了正到底该信临安老汉来过东来寺,还是没来过?黑衣人御风而行是不是真有这样的道法?
了正朝常嗣庭微微一笑,告诉他,天底下的事未必都是非此即彼,老汉也许既来过东来寺,也从未来过。
常嗣庭顿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无法理解了正这自相矛盾的解释。
了正却不着急,只是请常嗣庭平心静气,慢慢品茶。常嗣庭明白自己再急也没有用,索性静下心来,不再想黑衣人的事,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了正法大师泡的茶清香无比,入喉之后又回味无穷,每一滴茶汤仿佛都是含苞待放的花蕾,进到五脏六腑后便徐徐开放,让整个身体都像被精心地由内及外,洗涤过一般。
常嗣庭常与文人墨客为伴,自然也深得茶道,天下茗茶也大多品过,可唯有了正大师这茶,茶品非凡,给人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既觉得心境平和,又觉得神思激荡,常嗣庭正搜肠刮肚琢磨该如何表达,不想身边的了正已经开了口。
“常施主此时可是有了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之感?”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这八个字如同是天籁之音,震得常嗣庭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再也动弹不得。
了正大师又是一笑,开始从赵州和尚到百丈怀海,从六和之敬到草木中人,滔滔不绝讲述了参茶与参禅的故事,一时间让常嗣庭心驰神往,不能自己。
猛地,了正大师又话锋一转,告诉常嗣庭,是非曲直皆在人心,临安老汉既来过又没来过的道理,你可曾想通?
常嗣庭困惑的摇了摇头,“大师的意思可是,那些事本与我无关,何必挂念于心?”他不明白为何了正又从禅茶聊到了临安老汉的事。
了正大师摇了摇头,“常施主,以茶修禅,称为禅茶,当然也可以用酒,用食,用一切天下事来修,不在用何物,而在参禅之心。你一路从临安来,历尽千难,只为找一个因果,这本身也是修行的过程,关键是你可明白要修的是什么?”
这翻话让常嗣庭似有所悟,但还是没想通其中的关节。
了正大师又缓缓说道:“我佛有六通之说,是谓神足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神足通便是不拒于形,可神游物外,不出于世,而尽知天下。天下所修者,也不尽是僧道,能修出神足通的想来应该很多。”
“你说的临安老汉,他数十年来一心求佛,谁又能知道他是否有了神足通而不自知,那两个黑衣人也有可能以神足通的道法来助老汉。这就是我说老汉既来过,又没来过的原因。”
听到这里,常嗣庭有点明白了正大师的意思,不禁插了一句:“大师,你的意思是神足通这个法门未必真的有御风而行的能力,而是指一种神游物外的状态?”
了正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但突然面色变得凝重而严厉,声调也提到很高,“常施主,你本有慧根,但须知我佛也有忌神通,世人皆求有神通,但无非一个贪字,以此心修行,未得真智之体而只求一用,必致堕落,必招恶果,甚可畏也。你也要时时想到这个忌字。”
了正大师说完再不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心潮翻涌的常嗣庭。
而常嗣庭也明白,了正大师的一番话应该就是禅宗所说的“当头棒喝”了,这一棒确是很重,常嗣庭终于明白他不远千里入蜀地,冥冥中的天意也许并不是了解黑衣人的真相,也明白为何了正大师的寺院,有东来寺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善男子,末世众生将发大心,求善知识欲修行者,当求一切正知见人——心不住相,不著声闻、缘觉境界;虽现尘劳,心恒清净;示有诸过,赞叹梵行,不令众生入不律仪——求如是人,即得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圆觉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