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又跑这儿贫呢,赶紧,马上开始了。”
那女人瞪了一眼向东,但眼神里并没有一丝的嗔怪,反而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俏色。
向东立刻站起了身,朝我们笑了笑,“常爷,不好意思,到我们演出了,圈子里的事儿梅姐知道的比我多,你们问问她吧。”说完匆匆问舞台方向跑去。
那个叫梅姐的女人眉毛一扬,问了一句,“向东的朋友?记者吗?哪个报纸的?”
小雷这些年历炼的愈发成熟,朝我使了个眼色,却也不答梅姐的问话,反而说,“再来半箱酒,最好有点儿下酒的菜。”
我知道他这是给我争取时间,让我编呢,就笑着站起身,举了举手里的啤酒杯,“梅姑娘,有鲜酿吗,来四扎,比啤酒够味儿,我姓常,不是记者,却也是搞文字工作的,向东的街坊。”
梅姐一乐,说了一句:“酒吧里头一回有人叫我梅姑娘,不过,常叔你这年龄也确实叫得,我们这有最好的德国鲜酿,给你们打去。”说完就转身向后厨走去。
梅姑娘这晚陪着我们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就看着不同的乐队走马灯似的上台下台。
的确如之前小雷的介绍,她是九十年代初就组了乐队的老摇滚人,名字叫梅雨君。虽然是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但人从小就叛逆,十八九岁就休学加入了乐队,为这事儿几乎和家里决裂。
她的嗓音特别,低沉而沙哑,是个做主唱的料,更难得的是,她的天分极高,能作曲能填词,少有的创作型人才。只是摇滚乐从来就没登过大雅之堂,真正能唱出来的发唱片的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她这样的女主唱撑起的乐队。
虽然梅雨君的作品很得圈里人的赞赏,但没什么演出的机会,在公众中的知名度很低。千禧年后,摇滚圈更加的没着落,梅雨君的乐队维持都很困难,乐队成员无奈之下,出去打工的打工,给大乐队打下手儿的打下手,凑在一起排练的时间都很难保证。
梅雨君转眼就过了三十,知道长期这么在乐队里混着,很难再有什么发展,索性四处借了些钱,在这里租下这个地下室,开了个小酒吧,借此养活乐队,这一干已经是两三年了。
还好,这么多年来的经历,让她在摇滚圈里人脉极广,常常也有圈里的大腕来捧场演出,却从不要她一分钱,而圈里的一些重要聚会活动也都选在这里,生意也还说的过去。
和梅雨君闲聊,会有一种特殊的放松感,她说话不快,但极为聪明,也许是长期搞音乐创作的原因,直觉非常好,很多时候你前一句话还没完,她已经猜到你要说些什么,往往能说出很有见地和深度的内容。
我当然不会放掉这样的机会,了解摇滚圈里的内幕当然是此行的目的,但了解的越多越是困惑,卢盘子也好,小饶也好,顶多算是玩票儿的,与真实的摇滚圈差得太远,实在想象不出这其中的关联。
索性继续刚才向东的话题,问起了摇滚乐走下坡路的原因,特别是九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唐朝乐队的张炬。
聊起这些,梅雨君也拿过了一瓶啤酒,却不用杯,对着酒嘴灌了两口。
在梅雨君看来,摇滚乐的衰落有向东说的原因,圈里的人生活混乱,胆大妄为,很多时候关注的已经不是音乐本身,负面的新闻太多,再加上很多音乐从西方摇滚乐借鉴,到后来差不多是原样照扒,这当然很难被主流音乐界所认可,甚至还让很多爱好摇滚乐的年轻人寒心。
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一个音乐土壤的问题。西方摇滚乐从它诞生和发展的轨迹上看,都有特定的文化土壤,可在国内,土壤完全不同。虽然很多音乐人致力于将中国元素融入到摇滚乐中,但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自我完善和发展的过程,摇滚乐在国内不过十几年的历史,太短暂了,需要更多的积淀才有发展,当然,也许里面会出现真正的天才,大大缩短这个过程。
(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生亦非贱之所能夭,身亦非轻之所能薄。故贵之或不生,贱之或不死;爱之或不厚,轻之或不薄。此似反也,非反也;此自生自死,自厚自薄。或贵之而生,或贱之而死;或爱之而厚,或轻之而薄。此似顺也,非顺也;此亦自生自死,自厚自薄。--《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