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审讯室里，蘑菇贩子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淡定，面露焦虑，开始急不可耐的辩解，这正是我期望看到的。我放下心来，抱着双臂，默默地看小雷的表演。

“那不可能，同志，我们那里吃这蘑菇的人很多，就是让人产生亢奋，完事有点儿头晕，死不了人的。”蘑菇贩子终于受不了这种压力，开始开口分辨，而且受小雷的影响，说的是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

“那是你一厢情愿，如果吃蘑菇的人本身就有某些疾病，或者是过敏性体质，很抱歉，那一定就会出人命。”

“而且，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的下线还把致幻蘑菇和其它一些不明物质混合，给受害者服用，也许是为了加强效果，但对心脏病，肾病来说，恐怕一口就会致人死地。”

“而且，我们不知道你的下线手里还有多少货，他又会卖给多少人，你以为你只是个贩卖者，但你其实已经是你下线的同谋者，这不是以你的判断定罪，而是我们，司法部门来认定，你要搞清楚你问题的严重性。”

“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配合我们，捉住你的下线，那你顶多是贩卖违禁品的罪，你不交待，我们同样能捉到你的下线，那时你就是同案犯，你的命运只能看你下线的罪行有多重了。”

不给蘑菇贩子任何的思考时间，恐吓也好，夸大也好，目的只是打乱他的正常思维，只要一个漏洞，就可以乘胜追击，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小雷的审讯技巧已经日臻成熟。

“警官，能不能给我根烟抽”蘑菇贩子不停的用双手按着太阳穴，开始显得疲惫不堪。而他主动要烟抽，无疑是内心崩溃的开始。

小雷掏出烟，扔给蘑菇贩子一根，又帮我和老林点上，大家都不说话，就看着烟雾缓缓的腾起，在小屋里交织着光怪陆离的画面。

一支烟抽完，蘑菇贩子用手狠狠的抹了两下脸，也不瞧我们，好像之后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看着小小的窗户，若有所思的缓缓开了口。

唐明剑成为蘑菇贩子，并非出于偶然，或是什么利益诱惑，某种意义上是个宿命，至少在他的表述中，这个意味越来越明显，当然也是非常出乎我预料的状况，但也瞬间勾起了我的好奇。

换句话说，贩卖致幻蘑菇这件事，唐明剑是有家学和渊源的。

唐明剑的祖上来自中原，从他的面貌和体格已经可以看出端倪，我本以为他们是因为躲避北宋年间战乱而逃到南方的北人，但其实他的先祖是追求修炼成仙的丹药师，唐代初年便已入川。

道家修炼成仙，大体上分为练气和炼丹，也就是所谓的内丹和外丹两派，大约秦汉时便已经分了家。但经过两千年的发展，炼丹这一派也演化成了上百个不同分支。有追求炼，即以丹鼎之火为主的，如今可以称之为混合提纯派；有追求丹的，即强调丹料的配方，更近似于今日对化学反应的研究；当然还有追求奇方怪药的药石派，和追求纯植物制剂的百草派，总之是五花八门。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考虑丹药师的初衷明确，那基本上古代化学家、冶金专家、提纯学家、植物学家，植物制剂学家都出自这些人。

唐明剑的先祖便是丹药师，但方法有点特别，应该称之为药毒师。以毒炼丹的自古也是无数，矿物毒素、动物毒素、植物毒素不用其极，唐家的毒却是致幻剂，准确的说是致幻蘑菇，应该属于非常小众的一支。

由于致幻蘑菇中特殊的成分，可以让大脑产生幻觉，放大某些感官，甚至稍加引导，便可以让服食者仿佛置身仙境，甚至看到虚幻中的仙人。这种体验异常神奇，往往可以让修仙者误以为大道终成，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

最主要的是，致幻蘑菇吃多了会上瘾，会有依赖性，这对于求仙之人来说就是源源不绝的投入，而对于思想不然么单纯的丹药师而言，这就是稳定的生财之路。

对唐明剑的回忆，老林还有些不以为然，他的想法单纯，如果这是条生财之路，那致幻蘑菇不是早泛滥了，也一定会有更多的记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