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慕容恪很晚才回主院,门口守夜的乌兰见了他正要行礼,被慕容恪拦住了。“别吵着夫人!”他满脸疲惫,步子有些沉重,站在门口停了好一阵子才轻推开门进去。入眼是宇文樱在榻上躺着,听了门口的动静悠悠醒转过来,冲他浅浅一笑。慕容恪走过去抱住她,“我吵醒你了?”“我刚才也就是眯着眼睛休息,并没有睡着!”宇文樱说完这话,又轻轻换了个姿势躺着,现在她肚子一天天大了,总觉得怎么躺着都不舒服,折腾得她心烦意乱。“你今日看起来很累,可是有太多事要忙?”慕容恪摇摇头,轻轻扶她起身,“大夫让你多总动,不要老是躺着!”宇文樱听了这话不禁又轻声抱怨,“你不让我出门,连院子里都让我少去,我每日走动都是在屋里,没劲得很!”宇文樱说了这话,忙又强调道:“四郎,我没那么娇气!”慕容恪暗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你不知现在外面有多热,大夫交代过了,你要是出去中暑了只怕又要像之前那么吐,先前那种肠子都快呕出来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宇文樱听了直害怕,她可不想再那样!慕容恪挤出一丝笑,“所以啊,你还是老实在屋里待着!”宇文樱揉了揉他的脸,吩咐乌兰让人准备水给他沐浴。丫头们将水倒进浴桶里就忙退下,宇文樱催他进了浴桶里坐下,说要亲手给他擦背。慕容恪趴在浴桶边,满脸洋溢着笑,“夫人今日怎么这么体贴为夫?”宇文樱下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背,“我何时不体贴了?”慕容恪假装低嚎了一声,“你这么泼辣,小心让咱们女儿学了去!”宇文樱勾唇浅笑,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唇,满脸深情,“四郎,一直都是你对我好,我却什么都没做,以后我要对你更好!”宇文樱笑了说了这话,又让他转过身去,轻轻替他擦背,突如其来的柔情让慕容恪莫名感动。慕容恪背对着她,轻声问道:“阿樱,你可会一直像今日这么对我?”宇文樱扑哧一笑,“果真我平时对你关心太少,今日替你擦背,竟让你这么感慨!”听了宇文樱这句玩笑话,慕容恪立马回头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平日是很少见你关心过我!”宇文樱只顺着他的话笑着说道:“以后只要你不惹我伤心生气,我一定做个关心你、在乎你的好妻子!相夫教子,与你相伴一生!”宇文樱刚说了这话,就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忙又补充道:“好像自你跟我表明心迹之后,还没有惹过我伤心生气呢,我相信你以后也不会,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做个好妻子!”慕容恪轻笑出声,宇文樱佯装生气,“你今日有些异常,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慕容恪面上淡然,笑着问道:“夫人,若是为夫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可原谅为夫?”宇文樱故作思考之后,只假装一脸正色问道:“你是不是瞒着我又和段锦漓有了来往?或是你背着我找其他女人了?”慕容恪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站起身。宇文樱不提防他突然站起来,忙走出隔断,慕容恪看她害羞,一阵轻笑。“夫人刚说要做个体贴的好妻子,还不过来伺候为夫穿衣!”宇文樱只将他衣服扔在屏风上就走到床上躺下,想起他昨日说过的今日送宇文陵去都尉府,忙问道:“陵儿今日去都尉府可习惯?会不会给五弟和五弟妹添麻烦了?”宇文樱不在自己身边,听了这话,慕容恪原先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声音之后,“你也知道,道业一直就很喜欢他,哪里会觉得他麻烦?我怕岳母觉得不习惯,今日也将她送去了泽心寺,山上凉快得很,岳母还说等暑热退了再回城!”宇文樱这才放心,“你今日来回折腾了这几趟,难怪看着累得很!”慕容恪穿好衣、擦干了头发才慢慢走了出来,走到床边,宇文樱早已睡着了。他暗叹一口气,轻轻推开门,看到门外守着的乌兰。“夫人的药可有按时吃?”乌兰点了点头。“你记得收好,不要让其他人经手!”乌兰忙点头,脸上有些疑惑。慕容恪只轻声说道:“小心些总没错,你也知道先夫人是怎么死的。”乌兰立刻明白,不再多问。接着一个月,宇文樱肚子更大,行动越来越吃力,也不用慕容恪再嘱咐,她自己就乖乖在屋里待着不出去了。日子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唯一让宇文樱觉得不对劲的就是她院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话越来越少,连一向话最多的托娅都很少说话。“托娅,你这些日子怎么不像以前多话了?”托娅只呐呐地说道:“夫人,最近天太热了,说话多了太热,也费力气!”眼看宇文樱直盯着托娅看,明显心里不信,乌兰叹了口气,直说道:“夫人,穆夫子最近有些忙,有些人整日没机会和穆夫子说话,心里空落落的,连话都不想说了。”托娅脸羞得通红,“夫人,快中午了,我去前院接小公子!”眼见一切还像之前一样,宇文樱才放下心中怀疑,扑哧一笑。乌兰见她不再多想,大松一口气,故作气愤道:“现在哪里就快到中午了,托娅分明就是找机会去前院见穆夫子去了!夫人肚子可饿了?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宇文樱忍不住嗔怪道:“才刚吃过,哪里会饿!”乌兰轻笑一声,“夫人可别嫌奴婢烦,今日将军出门去建威将军府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夫人饿着,奴婢可不敢不听命!”“他就是整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又不是泥捏的!”宇文樱嘴上责怪慕容恪,满脸却洋溢着笑,乌兰看着她幸福的样子,努力很久,好不容易才忍不住想哭的冲动。建威将军府内,慕容翰在床上躺了四个月,总算“稍有起色”,渐渐能够下床了。慕容钩看父亲日渐恢复,也知道他过去几个月一直躺在床上心里烦躁得很,搀扶着他走到院子里。“爹,孩儿扶你去看看黑烟驹?”慕容翰听了他这话,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去看看!”爷儿俩来到马厩,慕容翰轻轻地抚摸着黑烟驹的脖子,爱不释手,黑烟驹见到主人也兴奋得很,拼命扭动着脖子,激动地嘶叫。慕容翰按捺不住,拉住缰绳准备上马。“伯父,当心身体!”慕容翰回头,见是慕容恪来了,将缰绳交给慕容钩,让他骑着黑烟驹跑几圈,自己则向慕容恪走去。慕容恪忙快走几步,搀扶住他,被他推开了。“你知道我身体好得很,不需人扶!”慕容恪叹了一口气,直说道:“伯父你该知道你府上这些人未必都可靠,就算你全好了,你也要装作……”慕容恪还没说完,慕容翰听了这些就觉得烦得很,直接打断他的话,“阿樱身体可好些了?”“她好些了,还一直念叨要过来看伯父,只是如今行动有些不便,只在屋里待着。”“阿樱这孩子确实重情重义!”慕容翰说了这话,笑得凄凉,“你待阿樱这么好,伊娜若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慕容恪看他满脸哀痛,直问道:“伯父如今是后悔?”慕容翰沉重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眼神空洞得很,“后悔有什么用?连我自己只怕也没几日可活了,我也无需后悔!我就怕阿樱接受不了,她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结果她娘突然去了,你还一直瞒着她不让她知道,我怕她会怪责你!”慕容恪皱眉,直说道:“如果让她知道了,除了让她伤心难过,没有任何好处。还能让她挺着肚子去找段氏报仇不成?我想等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告诉她!”“看来建威将军身子恢复不错,都能下床走动了!”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慕容翰吓一跳,生怕刚才那些话让有心人听了去,回头一看,是自己昔日旧部来访,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众人一番见礼之后,慕容恪做势要扶慕容翰进屋,却被他拦下。“我见今日天气不错,也不甚热,就出来走走!”那些人听慕容翰说了这话更加欣喜,“将军能出来走动,身子只怕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等都盼着将军早些恢复,再带领我们奋战杀敌呢!说起来,上次若非将军果断,我们进攻宇文部哪会如此顺利!”众人一番附和之下,慕容恪愈加担心,只以慕容翰需要静养为由,让那些人都早些回去了。“伯父,就因为你得军中旧部爱戴,父王才一直忌惮你!你将军府门庭若市,只怕于你更为不利!”慕容翰自然明白他说的道理,无奈一笑,直言道:“别人要来,我还能将他们轰出去不成?况且你也知道你父王的性子,他要猜忌我,就算没人上门看我,我也一样遭他怀疑。”“弟弟特意来看大哥,想不到府上这儿这么热闹!”慕容评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慕容翰伯侄立马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