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凡这一趟西平,走了整整一个月,硝石案最后由夏家背了锅,以通敌叛国之罪被处满门抄斩。
京中埋藏的火药已被悉数销毁,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了焱国头上。
一时间朝中震惊,满室哗然。
南宫明宇终于坐不住了,此时的他尚未亲眼见识到焱国的雄狮铁骑,也不曾被焱军围逼京都,作为执掌中原一百多年的南宫氏,自有他的傲慢。
于是南帝大手一挥,给李纲升了个正二品的威武大将军,李敬之也升至四品将军,就连刚刚成为武举人的李不凡都挂了个五品。
显而易见,南帝这是打算重用李家了。
一门三将的李家,瞬间成了京中赤手可热的新贵,虽然很多人表示不服,但现在国难当头,还是得武将出马。
然而李家人却很清楚,这一切都不过是幌子罢了,真正的军权,仍然紧紧攥握在枢密使徐克亮的手中,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
说到底,南帝还是不信任武将。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兆头,李纲借此机会向南帝进谏,给边塞将士们增加些粮饷,南帝也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但是扩充军队的事却是连提都没敢提,只能徐徐图之。
李不凡日夜兼程从西平赶回来的时候,恰好赶上林子铭的大婚。
林李两家近来交好,林子铭这次大婚李家可以说是倾巢而出,就连怀着身孕的左妃也没例外,由大嫂方蕊照顾着一起入了林家喜宴。
喜宴本该男女分席,但是李家来的人比较多,只有李父去了前堂,剩下人都围坐在了比较僻静的一桌。
不过这里视线也挺好,大堂里的景象尽可收入眼中。
席桌下,李不凡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然后顺手就按住了那只小手,只是分别一个月而已,却感觉漫长地像是一整年。
“怎么了?”,他心底里心思旖旎,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左妃左顾右盼了一番,发现这个位置确实隐蔽,便大了胆凑近他,低声问:“有没有觉得很伤心?”
当初为了靳月婉跟林子铭拳脚相向,如今亲眼看着他二人步入婚姻殿堂,你是什么心情呢?
李不凡侧首扫了她一眼,只见她面上全是调侃,有些惩罚地捏紧了她的手掌,“你猜”
其实真要说伤心,李不凡大概是没有的,跟了他十一年的女子叫月娘,而不是如今的靳月婉。
堂上宾客渐多,周围还坐着李母和大哥大嫂,左妃也不好再继续追问,费了半天劲也没能从李不凡掌中挣脱出手来,左妃只能拿眼刀子射他。
“吉时已到”,堂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叫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不凡也放柔了手里的力道抬眼朝喜堂望去,只见两个红色的背影一高一矮相携而入,即使看不见林子铭的脸也能从他牵扶的姿势想象到他面上是怎么样的小心翼翼。
望着那娇弱身形上的凤冠霞帔,李不凡心头没来由地荡上一股酸涩,终究是他欠了月娘。
十一年,至死他都没能许她嫁衣。
“你哭啦?”,左妃惊讶地凑近他面前,微微摇晃了下他的手,结果李不凡瞪了她一眼,“没有”
左妃扁了扁嘴,心想你傲娇个什么劲,谁还没年轻过啊,谁心底还没装着个忘不掉的人呀,她完全理解的嘛。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惆怅,索性不再搭理他,继续将目光放在了喜堂那一对新人上,满眼的羡慕。
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林子铭一个高门子弟能娶酒家女为妻,这妥妥的是真爱啊,最重要的是,人家是自由恋爱。
然而她艳羡的眼神并没有持续太久,目光随着红衣的移动,左妃终于扫见了堂下林家诸公,有一副俊秀的面容,此时正用种难掩伤痛的眼神望着她。
左妃的目光彻底凝固住,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四目相望。
林素,林子铭,原来如此。左妃恍然,竟然是亲戚。
司雨,左妃,原来如此。林素黯然,原来是谎言。
周遭的场景都好像是被风吹散了,堂中也只下了他们两个人,后知后觉的左妃终于意识到,林素眼中划过的,大概不止伤心,还有被欺骗后的愤怒。
不知不觉间眼底就漫上了泪意,左妃面色苍白地闭上了眼,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
在一片欢声笑语,鸣竹奏乐中,喜婆的声音更加嘹亮,“一拜天地”
李不凡的心却在不停地往下沉,身子猛然前倾,隔断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你到现在,还是不肯死心吗?”
左妃垂着头,整张脸全被头发遮住。
忽然间她扬起了脸,嘴唇轻轻地蠕动了几下,“死心又能怎么样?”
喜堂上那句“二拜天地”与她的声音一同响起,他险些就要听不清楚。
李不凡微皱着眉,清俊的面容也染上一层薄怒,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左妃抢了先,她眼底泪意不断,“我全都是骗你的啊”
“夫妻对拜”,最后一拜将席间欢闹的氛围点燃到了最高.潮。
一片喧嚣中,左妃开口:“我根本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