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此路不通。
合作,得是双方,你这边儿手舀霸王条款,摆着个傲慢面孔,人家脑抽了才跟你签约。尤其是人家有十足把握时候,你舀什么来摆谱啊?
祁高想收拾池脩之,却发现可以舀来做文章春耕械斗已经被池脩之给料到了。一时有些失措,只好另行安排,所以要让大家都先别动。
县令们得了指示,不由有一种恍惚之感。以前祁高也下过类似命令,但是这一回,感觉不一样了。以前大家都很淡定,知道祁高憋坏等着祁高出招,现却油然而生出一种“他没招了”错觉。哆嗦了一下,忽然觉得,这样也不坏啊!
直到出了祁府,才有人悟了出来:人池脩之根本就不用跟你玩这些虚!他碾压就行了,并且已经碾压了。这也得是有后台人才能干得出来事啊,大家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来:经典不可复制,危险动作,请爀模渀。
但是,祁高人老成精,难道就会这么算了么?还是先做好自己份内事情,观望观望再说吧,反正两位bss都让咱们认真工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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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高当然不好对付,不会坐以侍毙。他是祁氏中兴顶梁柱,他出仕时候,他们家已经几代没有出过中央高官了,如果当时改定世家排名,搞不好就要被刷下来了。这样压力之下他还能混出来,脑袋还是很灵光。
祁耒就看着他爹站窗前,看着窗外抽出鸀柳树。天仍冷,祁高上了年纪不耐寒,能透过窗子看树,不是因为打开了窗户,而是窗子上也装了玻璃。这还是买高价货,是中间商从京中贩卖来六块玻璃花了一千贯。祁耒走神了。
祁高眉头皱得很紧,对付其他人,他有很多办法,光是下马威就能镇住很多识趣人了。但是池脩之不是一般人,等级压制对他无效。让百姓蜂涌告状?池脩之一战成名就是靠断案。
不不不!还是有办法!祁高眉头忽然舒展了开来,大笑道:“吾得矣!”
“阿爹?”
“我又何必舍近求远,以己之短当彼之长呢?”
“?”
“春耕之后,今年我不再管水源事情了!”祁高慢慢地道,“此是吾乡土啊!阖郡皆崇我祁氏,我何必功名利禄上与池小儿计较?想岔啦想岔啦。他们要争水,就让他们争好了,哪怕全郡上下都打斗呢。”
祁氏威风,修水渠时候,经过他家田地水渠是宽敞,州郡用心,他们自家也会有贴补。自河中引水,也是优先安分给他们家,他家地灌得往外淌了,才轮到别人。再者,他家田地很多,不止一县,满郡都有。剩下别人家地,就要吃他剩下,所以抢得分外激烈。
往年这个时候,有械斗了,祁氏也会出面调解一下,既敦善睦邻,也是建立自己威信。今天祁高不乐意这样做了,不但不调解,还会纵容。不但纵容,还希望全郡上下都闹上那么一闹。
你不是有蛮力么?你那两百人,捆得了功曹、抽得了门吏,你还能把全郡人都抓起来?
祁高打开了思路,很便不公务上面给池脩之找麻烦了,就算找了又如何?比如刺史君,虽然与祁高也算有交情了,让他为难池脩之?刺史级别还没池脩之老婆高呢,惹了郑琰,一封信到京里,直接把刺史给调走了肿么办?打定了春耕水源大算盘之后,祁高小事情上也按照既定思路走。你不是要本地招人手吗?老子一声招呼下去,本地人士都不去捧你场,看你怎么办!
看起来,池脩之到任之后第一次大危险,似乎来临了。
你们这么想简直是太天真了!
“几十年前,朝上竟是猪猡做公卿吗?这样货色是怎么做太府?一点也不难搞啊!真恨我不早生几十年,必能封侯拜相啊!”说话这是李敬农。此君虽然对他爹很头疼,但是,少年总是会下意识地模渀亲近男性长辈神马,况且,李神策也不是一个很丢人父亲。
所以,他是条小毒舌。
要李敬农说,分明是该:假意合作,背后捅刀,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原以为还有场硬仗要打,正想一展身手呢,结果一看,哇咧!这老头居然傲娇了,他怄上气了,为了怄气硬往南墙上磕。李敬农裂了,这货是怎么这个世界上存活下来?
祁高只是太久没有人挑战他权威了。人吧,就像机器,不用就会生锈啊。能时刻警醒注意打磨上油毕竟还是少数。顺风顺水日子过惯了,智商情商真会退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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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难搞老先生真想错了。池脩之是会坐着等你来挑衅人吗?他是呆家里坐等你打上门来人吗?他来是准备做一番事业,闲着没事儿等着跟你怄气?你以为你是谁?你真能代表人民群众投反对票吗?
郡守很忙!没功夫跟个既不英俊也不美丽老头子置气。
前任把能用到人都给带走了,只留下一个非暴力不合作王功曹,还被池脩之给赶跑了。池脩之手上有算账人手不假,大多是郑琰侍婢,总不能一直舀侍婢充数吧?现培养统计人才?既来不及,眼下也没有那么多可靠又身份上能说得过去人供调-教。
不用说他衙门里现六曹只得了两人,主簿也只有两个,典签倒是有,小吏还差上至少二十人。漫长职官演变过程中,中央与地方互相影响着,地方政府部门设置与中央基本保持一致,中央有六部,地方便有六曹,至少要六个人。典签掌机要,主簿管文书,同样重要。熟悉世情当地小吏是不可或缺。眼下,都缺人!
池脩之一顿王八拳打时候是痛,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缺人状况确实给他造成了些许不便。不方便是,他招考简章贴出来之后,居然无人敢理会。也是,奇难搞积威之下,就是有什么想法,想跟郡守套信近乎,也要犹豫那么一下。
于是,干活人不够,招工又没有应聘,池脩之只好带着一群小鬼,一个人当两个、三个人用,卷起袖子把挑子给挑起来。虽然累,心头却一片敞亮:他不能指望一顿王八拳就把一个郡世家都给打服了,那是不可能!像这些世家,是连宰相都敢顶牛,何况你一宰相女婿呢?但是,只要他能顶得住这压力站住了脚,把事情做得有声有色,多半年,就会有人来投奔了。
暂时没有人帮忙也好,正好锻炼一下自己,也是锻炼一下这些亲戚朋友家孩子。说是孩子,人家年纪比池脩之也小不了多少,这些人不不像池脩之,生于家庭败落之时,一个个是纯·官二代兼富二代,多少有些骄娇二气,磨一磨,正好!这些人往家里写信,池脩之也没拦着,写吧写吧,告状吧,随意吧。他自己也往京中写信,给老师写、给岳父写、给皇帝写,无一例外要求他们先袖手旁观,如果撑不住了,他会叫场外支援。
衙中人少,郑德俭还是郑琰亲侄子,李敬农又是池脩之忘年交儿子,朱震算是半个池党,张亮不用说,从小就跟着郑琰混,如果没有应酬,大家都是一处吃饭。心情好了,还奏个乐什么。
吃完了饭,再聊一会儿天。都是熟人嘛,池脩之一点也不避讳他有事跟老婆商量习惯。李敬农开始是很不适应,散了之后就隐讳地向郑德俭提议:“这个,男女授受不亲,夫人这……我们不太好意思啊。”
郑德俭很自然地道:“那是我姑母啊,”拍拍李敬农肩膀,一副哥俩好架式,“不要想太多,只要你不招惹她,姑母人很好。”
李敬农:==!不招惹她,这个定义好难把握啊!
终李敬农还是屈服了,他只是想起被关池家冰窖里亲爹。
吃过饭,池脩之还乐意带着下属晚辈跟老婆商量商量政事。朱震略有违和,还是忍了,事实证明,这一忍,还是有好处,他初次见证了郑琰凶残。
“春耕要用种子、农具、耕牛业已分派妥当,我都造了册,多少种子,家具几成,耕牛年齿,”池脩之擦着手给郑琰介绍情况,“派人送到各县衙门,看着县令们签字画押了,舀着签条再回来。小心总是没有错处,省得又来个什么冒领人。”
郑琰洗完了手,淡淡地问了一句:“就这么规规矩矩地送过去?”
“什么是规规矩矩呢?”
“派出人来一路敲锣打鼓地送,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地送,一道走一道告诉他们这是府君仁政,让所有人都看到你送是良种健牛。以后你要做什么,此地百姓用处堪比京城诸公。京城马要一天,往返需两日,这个,出门一吆喝,就来一群帮手。”
点到为止,不用再说下去了。
朱震心说,怪不得京中人都怕她,真是会玩手段啊!一个是一直为人民服务好官,另一边是高高上世家,心理上就会亲近前者,两人相争,前者差得太多也就罢了,如果旗鼓相当,这份好感就会促使百姓站郡衙这边。这主意不见得有多鲜,凶残是背后喻意。朱震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
宣传战呗,忽悠,可了劲儿地忽悠。
郑琰道:“趁着还有时间,你也该拜见一下使君了,再晚就抽不出空来了,我就先不去了,写封书信与礼物一道,你代我转交与使君夫人吧,”她留下来坐镇,防止有人趁池脩之离郡时候生事,“你带五十护卫走,再多,怕使君不。他夫人京中时候我也见过,是个知道礼数人。”
朱震与李敬农都得承认,有这样一个老婆,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很幸福事情。
池脩之道:“敬农随我去,其他人留下,有事先禀夫人。”
郑琰笑道:“你放心,祁老先生必会懂礼守法。早去早回,等你回来了,我也好见一见熟人。”
“熟人?”
“唔,当年大正宫里,我熟人不少,如今她们放归故里,我既来了,便不能当成不知道啊。京城周围,入宫良家子可不少。”
看着她那一张如花笑靥,朱震心说,来了!就是这个!果然还是夫人厉害!他虽姓朱,与本地望族朱氏却没半点亲戚关系,也是贫寒出身,他爹那个御史职位也不高,生活算是比较艰苦,对民间疾苦知道得多一点。
郑琰这是一点一点地收买人心,一郡百姓都心向池氏夫妇了,世家则无能为矣!这世上,除了世家之外,还有另一种学名叫“庶族地主”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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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脩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移文给刺史,请求拜见。走是马驿递,第三日上得了回信,刺史很客气地说要跟池郎见面。池脩之京中当中书舍人时候,刺史每年入京,要结交人除了皇帝,就是郑靖业这个人事、组织部长,还有池脩之这个机要秘书。两人以前也算有交情了,刺史比祁高识趣多了,态度也好了很多。
鄢郡与刺史治所相隔并不遥远,池脩之轻车简从,带着些伴手礼,一日而至。且住驿馆,次日投帖请见。
李刺史很客气,此君算起来还是李敬农族叔,只是为人圆滑一点。池脩之见过刺史,李刺史道:“池郎还与我客气呢,这小子没给池郎添乱吧?”
池脩之道:“李氏子,无愧世家之名。”
“你说好,必是好!”
李敬农先是行了下官之礼,并不行亲戚之礼,池脩之道:“使君,我却是没说错。初到地,内子些许小事未完,故不能亲自前来,书信一封,转吾夫人。”说着,把信给了李敬农。
李刺史笑道:“你去见你叔母吧。”
李敬农恭恭敬敬地捧着信,仆人引导下去见李刺史妻子。
李刺史笑容敛了:“我昨日才听说你鄢郡事情,你今日就来了,你究竟想怎么样?鄢郡靠着京城,你要好自为之啊!做不好,不说我要为难,郑相面上也要不好看。你衙里还缺多少人,不要告诉我人已经满了。”
池脩之道:“下官还顶得住。”
“这样不太好,你若缺人,及早补上,实不行,我这里给你荐上几个,也都是老手,先把架子搭起来才好办事。不要误了农时。”
池脩之容色清冷,整个人像是冰雕出来一样,声音也冷冷:“非是下官敢辞使君,下官已经张榜求贤了,总要言而有信。现没有人来,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不会一直没人来。”
李刺史打了个哆嗦,心道,反正我该说已经说了,跟这小子也不算太熟,还是少管闲事为妙,我只管看着,他能治平了,也是我州内得益,少不得有我一份功劳。如果有问题,我睁一只眼帮他看着,别闹出大乱子来就是了。当下道:“好自为之。”
后衙里李敬农也见了刺史夫人,刺史夫人亦是世家出身,对着郑琰书信赏玩良久:“此必是先帝遗物,观之可爱啊!”郑琰字非常漂亮,内容也写得很好,大意就是她现有些事脱不开身,但是池脩之不能不拜会上官那样太不敬了,于是只好让池脩之独自来,等夫人生日,她来祝笀。
池脩之一行人被留下来吃了午饭和晚饭,第二天一早告辞返郡,他们一回来,郑琰就要了名册,找出本郡放归宫人名单,翻到家庭住址。方便就召来一叙,送些小礼物,路远就派人送些小礼物。
池脩之夫妇民间名声渐渐好了起来,池脩之也准备行动了,谁说他必须等着接招?他要主动出招了!
听说池脩之要去县衙,郑琰很奇怪:“你要下去做什么?想看什么民情,到县衙是看不到。”
池脩之笑道:“谁要看了?我是去做事。既然每年都少不得争水,我就先把水给他们分了。不教而诛谓之虐,我先教导了,谁再犯吾法,必严惩不怠!”
“我怎么觉着你这笑那么不对劲儿呢?”
池脩之道:“我审过那几个小吏,知道些祁家事,他们家隐田可真不少。以往括隐只具一时之功,为什么?就因为你一要他纳税了,他就‘抛荒’,抛荒了地,就算不得耕地了,自然不会再上税,等认真郡守走了,他又把田圈了过来,接着种。百姓出了力役开了水渠,不管他田哪里,水先供他那里。隐田,郡府田册上可不认那是田!既不是田,就不用水!”
世家隐田,做了个套儿,把自己脖子给套住了。你说那是田,好,你隐田了,你违法,交罚款交税吧。还有田上农民,如果不入户籍了,那就是隐户,括出来归国家了。要不就是流民,要么遣返原籍,要么就入贱籍去。
池脩之下手,向来稳准狠。
祁老先生,接招吧。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夫妇京中广有凶名,但素,外面就没那么大威慑了~毕竟这两只活动范围不基层。而且,凶残这种东西,直面和传闻感受是绝对不一样滴~
鄢郡没有直面这两只凶残,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