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呼机上的地址一样?”司徒问道。
“对。一模一样。”霍亮说,“东平姥姥家住那一片儿,所以他记得很清楚。那个地址早就没了,这一点他特别确定。”
“后来呢?”
“谨慎起见,我们俩跑了一趟。东平说他一般不会记错,因为他姥姥家在那片儿,当时他还给我指过姥姥家的方向。我们俩没找到那地方,东平就带着包裹去了他爸的公司,当时老习不在,他把包裹放下就跟我回家了。事后,也没听他再提到包裹的事。”
司徒瞥了霍亮一眼,“这事儿你当时怎么没想起来?”
霍亮直接翻了个白眼,苦笑道:“说真的,我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那天咱们去了拍摄基地,我忽然想起件事,就跑了一趟消防队找朋友。”
“打住。”司徒不轻不重地踢了霍亮一脚,“你当时想起什么事了?”
“指纹!”霍亮气呼呼地瞪着司徒。师傅太精明,在他面前想隐瞒点什么都不行。既然被察觉到了,再憋着不说,下场会更惨。霍亮只好认栽,老老实实地说:“我特别纳闷。你说,凶手在杀害魏奕的时候被洒水器淋湿,现场内所有跟凶手有关的东西都被水洗的干干净净,包括凶器。那么,温雨辰的指纹为什么会留在上面?”
司徒挑挑眉,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我还琢磨,你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这一点。”
“你也注意到了,是不是?”客房里的林遥坐在温雨辰的对面,细问他关于指纹的事。
温雨辰点点头,说:“当时莫斌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纳闷。因为我是看到过那把刀的,刀在水里,都湿了。就算我之前碰过那把刀,但是被水淋湿后指纹怎么会在上面?”
林遥欣慰地拍拍温雨辰的肩膀,“你仔细回忆一下。你进了现场后,还有谁进去过。”
“萧哥进去了,当时我真拦不住他。然后就是小哥哥……陈景进没进去我记不得了,当时我头晕眼花,看不清楚。”
“在你的意识里,陈景进去过没有?”
“有啊。”温雨辰睁大了眼睛,“可能是我的潜意识吧,我总觉得陈景在萧哥之后进了现场。但是,当时的情况很奇怪。萧哥才把我推开,小哥哥就进来了,他把萧哥控制住。就是说,当时小哥哥是站在门口的,如果陈景进去,他一定会看到。再者说,门外一堆人呢,陈景要是进去了,肯定也有其他人看到。”
说到这里,温雨辰忧心忡忡地问:“林遥,这件事是不是对我很不利?”
“现在说不好。”林遥坦言,“今晚对伤口的检验结果刚出来,我估计,再有两天伤口和凶器的对比结果才能到咱们手里。到时候再说。”
司徒也在等伤口和凶器最后的检验对比结果,他对温雨辰指纹的问题很在意,或则说他另有一番推论。然而,没有拿到结果所有的推论仅仅是推论。
“再等两天吧。”司徒说,“报告到手再说。你继续,想到雨辰的指纹问题怎么还跑去消防队了?”
“主要是我对洒水器那种东西不了解。”霍亮直言,“我不知道拿东西一次性洒出来多少水,持续时间是多少。所以找朋友问问。”
其结果,并不是霍亮想的那么简单。事实上,这个问题去找消防队的朋友有点不大合适。但对方还是给了他一些回答,从这些回答上来分析,再综合当时洒水的时间,霍亮认为,温雨辰的指纹绝对不应该留在凶器上。
当时,他也是跟朋友随口聊着。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呼机上的地址,也说到这原本是某家医药公司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那位朋友建议:严重火灾在我们这都有存档,要不,我帮你翻翻?
无心栽柳柳成荫,霍亮意外地得到了一些收获。
“消防队还留着当时一点录影记录,但是很老了,画面也不够清晰稳定。我复制了一份回家用电脑处理过,才看清一分多钟的画面。”
看到画面,猛地想起三年前的往事。
霍亮不想再接触习东平,更不想去见他们家那老习。所以,只能暗中调查当年的事儿。
对习家的人他还是认识几个的,花费了一顿酒钱,送出去两条好烟,得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霍亮找的那个人知道他当年跟习家少爷的事情,可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这位仁兄只好在公司里找些老员工偷偷打听。据说,的确有这么个事。为什么这么清楚呢?是因为当时不少人认为习东平没那个能力接手公司。因为他连一个简单的送包裹的事情都没完成,怎么能接替老习的位子呢?
这事也是后话,不了了之。但从方方面面的负面舆论来分析,包裹这事的确存在。只是没人知道下文。
“你打算怎么办?”司徒问道,“把这事交给我,还是自己查?”
“我查吧。”霍亮蔫儿了吧唧地耷拉了肩膀,一副没动力的样子,“既然是我发现这条线索,就不能推给别人。我听说东平两年前出国了,估计现在也不在家,我就直接找老习吧。实在搞不定那老头儿,你再出马。”
司徒很满意霍亮没有逃避现实,他拍拍霍亮的脑袋,笑问:“说句实话,你想跟东平和好么?”
“没想过。”
发现徒弟的脸上莫名地浮现出一层阴沉的寒霜,司徒禁不住想为他叹息一声。亮子说没想过跟东平和好他相信,可这小子肯定还没忘了东平。
“亮子,你的私生活我不想干预,你跟谁在一起,只要你觉得好我们都能接受。但是你要想清楚……”
“对了,跟你商量个事。你跟林遥能不能把温雨辰拿回去?”
不知道是真的想摆脱温雨辰,还是不愿意继续有关习东平的话题,霍亮打断了司徒的话头。司徒挑挑眉,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他故作不解地观察霍亮,忽然问道:“怎么着,动心了?”
“拜托,别把我当性/饥/渴行么?我不是看着个男的就想咔嚓人家的。你徒弟没那么操蛋。”
这一回,司徒乐的肩膀直颤。只是,这笑声渐渐消失之后,叹息声便显得更加沉重。他似自语地说:“亮子,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知道为什么吗?”
霍亮真的不想知道。
“因为你的心态几乎是我的翻版。”司徒也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如此,“咱俩一样,对自我的时间、生活方式以及未来安排,都有很强烈的控制欲。不喜欢被人打破这种固定的模式。所以,你不愿意跟雨辰在一起。”
雨辰的率直和不正常的与身边人交往的方式,会让固守自身规律的霍亮感到无措。说的清楚些,小孩儿一步一步打破霍亮稳固的生活方式,所以,霍亮不习惯,不喜欢。
“亮子,你最关键的问题还不是控制欲,而是你不愿意面对改变。你一身的壳比我还硬。”
想当初,司徒也是对自己的一切霸有决定性的控制权,但是他遇到了林遥。几番纠缠算计,被林遥三振出局,那时候,司徒心甘情愿为林遥改变,让林遥硬生生扒了自己一身硬硬的外壳,露出里面最本色的那个狡诈有着黑暗过去的司徒。
但是霍亮却不一样。这人看似已经走出当年的阴影,但司徒了解他,明白他。霍亮把自己保护的很严实。他可以对你笑,可以安抚你,照顾你,甚至跟你滚上床单。但是你想跟他交心?不好意思,他们家霍小爷一准儿跟你翻脸。
为什么?司徒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母的惨死、东平的不理解和威逼,在霍亮心里留下一重又一重的阴霾。他被迫改变了自己,这过程可说是鲜血淋漓,扒了皮肉,露出血骨,一次次狠狠地豁开伤口,用所有的心力接受疼痛,接受残忍。那一次改变,耗尽了霍亮所有的气力。
所以,他不愿意,或者说再也不会接受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