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说佛有普度众生之能,然而跪于佛前,白清心绪,却至始至终都无法平静安稳。也许,这便是她不能如旁人般,有着一颗向佛诚心吧。
她思绪乱飞时候,大殿里祝祷法事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主持法事慈安师太亲自点燃一炷香,双手恭执,闭眼念诵一番之后,回身对白清说道:“请女施主敬香。”
白清却还沉浸她自己纷乱思绪中,听而未闻,呆跪蒲团上,目光滞纳不动,只一看,便知她走神。
大殿里一片静默。
清歌见自家小姐又是一脸呆滞模样,心中有些抓狂,伸手她腰侧用力戳了戳,低声提醒道:“小姐,该上香了!”
白清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慈安师太手中檀香,俯首拜了三拜,递给候一边清歌,完成了今日拜祭后一个环节。
待清歌将香插好,她才又跪下去,对着上首观音大士合十拜过,才起身对慈安师太道:“劳烦师太了!”
慈安合十回礼,慈爱笑道:“此乃贫尼分内之事,白施主不必多礼。”她看着白清目光,却并不像是看待普通香客,反而像是看自己晚辈,慈和而怜爱。
白清上前两步,挽住慈安胳膊,脸颊她缁衣上蹭了蹭,嘟着嘴道:“师太不必过谦,清儿知道,您老人家近些年来喜清净,寻常也不轻易出来为人主持法事,清儿明白您一片苦心,只是……”
只是,恐怕要叫你们失望了。
不得不说,人生总是无法圆满,有得之时,也必会有所失!
“我与你母亲乃幼时玩伴,情若姐妹,我遁入空门,无子无女,你没了母亲,幼时还我身边养了两年,如今你要成亲了,你父亲叫你来祭拜姚妹妹,也是要叫我看一看你呢!”她伸出有些苍白手,轻轻揉了揉白清头顶发丝,语气颇有些怅惘。她与白清之母皆出自江湖,年轻时期,乃是江湖中出了名一对娇花。可惜二人命,都不怎么好。一个婚姻美满,儿女双全,却年纪轻轻就惨死刀下,香消玉殒;一个年少守寡,遁入佛门,如今看起来倒像是过挺安泰祥宁。
然而庵中生活究竟是否安泰祥宁,恐怕只有慈安自己才知道了。
“我没有见过母亲,只大家背后总说她性情暴戾,滥杀成性,所以才会此安放牌位,消弭戾气。”白清皱着眉头,很有些委屈感觉。
旁人说法,与父兄告诉她,完全相反。上述判定,她是亲耳听到袁茂林与苏梅说,那个时候,她心中虽恨,却也有些相信他说法。
慈安摇了摇头,颇有些好笑点了点她鼻头,柔声劝道:“傻丫头,旁人言语,你又何须太过意?你只要知道,你母亲,她所做一切,完全都是为了你与你兄长。她是一个好母亲,你要记得她,感激她,爱她!”语毕,也不待她再说什么,开口催促道,“玄慈观距京中路途甚是遥远,你还是赶紧下山去吧,省得赶不上城门关闭,要露宿野外了。”
听得与前世一般无二催促,白清却笑嘻嘻道:“寺中宁静悠远,叫人舍不得离开,师太不如再留我一夜吧!”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嫁人即,还是早些归去,免得亲人担忧等待才是。玄慈观一直这里,你若喜爱,随时可以再来。”知道她是故意逗她开心,心中怕是恨不得马上回去见她情郎,慈安笑着摇摇头,心中有些无奈喟叹,看向她眸光中,却还是掩藏不住慈爱。
这孩子年幼失恃,一众亲友皆对其异常娇宠,这样娇宠,也少不得她自己那一份。可他们纵容娇宠,却将白清性子宠得娇蛮霸道起来,做人做事,都颇有些唯我独尊味道。她亲事,原本白父与圣人另有安排,却不料科进士探花会上,她竟是被科状元袁茂林引去了心神,非嫁不可。
袁茂林出身低微,其人却才华不弱,一届科举之中,以二十岁被圣人钦点为今科状元,按理而言,他应是一位良婿才是。然而,不管是当今圣人,还是身为太傅白父,都看得出其人钻营本质,白清性子,哪里是这种人对手。加之白清被引去心神,这其中少不得他手脚,他们对他,自然是不喜。
可谁都劝不了,也拗不过她,便是她被白父相请,以她母亲名义相劝,也改变不了她非卿不嫁念头。
后,圣人无奈,还是下了旨意赐婚。
婚前,白父将她送到了玄慈观。到时候,她还满心不虞,若非自己与她提起她母亲往日种种,她才不甘不愿留了下来,否则又哪里肯观中多待片刻呢?
慈安所想,倒真符合白清性子,她如果喜欢了什么人或东西,自然是全心全意,恨不得时刻厮守,片刻不想离开。前世她,也正是法事做完之后,立刻离开玄慈观赶回京城去了。
可现不一样了,知晓了一切之后她,倒是真心想要留下来。可惜,这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便是无可奈何,白清还是甩着慈安胳膊,撒娇道“还早呢!我不想回去,就容我再歇上一晚吧!”什么嫁人,她不想嫁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