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回首,朝来人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禽鸟朝服男子迈步而来,他身长八尺有余,身姿笔直修长,有些微偏瘦。面上肌肤莹白如玉,剑眉如刀削、鼻梁高而挺拔、薄薄嘴唇微微翘起个小小弧度,露出个略带喜悦笑容。
好似见到白清,于他而言是一件多么开心乐事情。
可惜,那双黑如点墨深邃眼睛里,却看不到分毫喜悦,平静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憋闷之色,泄露了隐藏他心底里面,真正心情。
白清心里有些酸涩,就是这样表情,欺哄了她,让她以为他是真深爱着她。开始那些年,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眼中露出神情,直到后来,他连表面上装模作样都不愿意维持时候,她才真明白,自己有多傻,有多自作多情!
正如书中所言,苏梅比她了解这个男人,轻易掌控着他,便是她懂得去看他眼睛,懂得根据他眼睛里面流露出来信息,判断他想法和心情,然后谋划算计。
无往而不利!
现,她也懂了,也学会了不再去看他玉树临风身姿、俊逸迷人面容和虚假表情。这不,蠢钝如她,从那一双毫不加以掩饰眼睛中,也能够看得出他为何而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许久!”走到白清身边,见她只愣愣看着自己,默不作声,袁茂林心中有些疑惑。以往相见,莫不是她娇柔纠缠着他,唧唧咋咋絮叨,像是吵个不停麻雀,忒烦人,何曾有过此刻这般文静时候。
“你,有何事?”醒过神来,白清收回了眼神,将目光转向一边,冷漠问道。她不知道该如何唤他,袁郎?夫君?这种前世叫了千百回称呼?还是如公子、郎君陌生人般疏离?
她与他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却不再有任何亲密感情。看见他这一刻,她心情很复杂,分不清到底是爱是恨,还是怨。或者,三者皆有之。
上辈子,他借着她爬上高位,为了能让她得到幸福,爹、哥哥、皇帝伯伯、太子哥哥……他们一次又一次对他妥协,可后,他依旧毁了她一生,他前妻,还颠覆了整个白家。
她想,她应是恨他。
若非他算计,她根本不可能爱上他,嫁给他。不嫁给他,她不会没了自己孩子,不会被苏梅下了绝育药,毁了身为女人重要东西。若非他一次又一次与苏梅纠缠不清,她也不会总是想要找她麻烦,到后,也就不会被诬陷烧了赈灾粮,被判死罪。
她所有不幸,都是从他谋划算计上她婚姻那一刻,开始。
如今,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摆脱他,不再日日纠缠下去,他却又回来寻她了。果然,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算计成空,不会允许她逃脱他掌控么?
袁茂林敏锐感觉到白清冷漠和疏离,心中惊讶不已,暗自寻思是否自己哪里露了破绽,叫她看出了什么。无果之后,一改往常清冷态度,分外亲密关切说道:“好几日没有见你了,你伤好些了没有,还疼不疼?”语气里,充满了心疼,好似感同身受一般。
换做前世白清,这一刻,恐怕会打从心底里觉得甜蜜,恨不能掏心掏肺还报他“深情厚谊”。然而此刻,听闻他言语,却再惊不起她丝毫波澜了。
“多谢挂怀,我好多了。”她斜眼瞟了瞟他冰冷无情眸子,心底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耐烦问道,“你今日来,是有何事?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一会儿。”这话,摆明了是说,不管你有没有事,都别打搅我,我累了,要休息。
袁茂林何等人也,哪里听不出她话音。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被她捧着哄着讨好着,他还对她不屑一顾,嫌弃她烦人恼人,她也根本不计较,依旧柔顺听话,唯他命是从,他脾气,自然就被养大了。
此刻见她这般明显表露出对他不耐烦来,他自然恼怒非常。眼睛一眯,就要出言责难,骂她个狗血喷头。
可念头一转,想到自己即将面临处境,若不能哄好了她,他所有谋划,将会全部变成一场空,荣华富贵转眼之间便将成为烟云飘散,甚至于,还会有性命之忧。想到此,他不得不生生将自己满腔怒气压了下去,一张脸,顿时憋通红,差点没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他抿了抿唇,微微绽开一个白清爱微笑,放柔了声音,哄道:“前些日子是我不好,不该说你对我事情不上心,冤枉了你,你别生我气。多亏了有你,圣人今日召了我觐见,任命我为钦差副使,随同骁骑营都指挥使肖大人一同前往江南,查探‘江南贿案’一事,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这一去,恐怕要好几个月才再能回来,我们亲事,大概就要推后好久了。清儿,你会等我,会想我,对不对?”一边说,他一边靠近她,高大身影,几乎将娇小她完全笼罩,说后一句时候,他还微微欠身,她耳畔低低呢喃,湿热呼吸,也喷进了她耳朵里。他声音低迷而浓情,晕染出一股子缠绵暧昧氛围,旁边伺候丫鬟们,都不由羞红了脸,退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