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醒来,一睁眼映入眼底便是阿昭睡颜。阿昭睡得很沉,抱着锦被蜷缩成一团,小手握住锦被一角,眼睫时而轻颤。
卫瑾看了看,眼底不禁浮起笑意来。
阿昭真像只小猫,个头小小,却十分乖巧听话,就跟他天山派里时养那只小猫一样。小猫也不知是如何闯进天山派,一众天山派弟子早起晨练时,喵喵喵地跳进他怀里,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他练剑时,小猫也他身后转,就连他如厕时,小猫也跟着进来。师兄师弟们都再说小猫与卫瑾有缘,后来卫瑾便干脆养了它,吃喝拉撒睡都是卫瑾亲自照料着。
不过小猫睡相可没有阿昭差。
卫瑾轻手轻脚地起身,他趿了鞋,取了案上竹卷。
卫瑾天山派时便已是养成了习惯,单月早晨念,双月早晨练剑。本来若是阿昭是个男娃,现卫瑾定会把他叫醒。但阿昭是个女娃,之前又受了这么多苦,现偷偷懒也是应该。
因此,卫瑾也不打算叫醒阿昭,他悄悄地出了房门。
长廊上,卫瑾命人设了一长榻,旁边搁了一矮几,上面有一杯清茶。卫瑾展开一小半竹卷,迎着晨光仔细地翻阅。他天山虽有神童之名,且人人夸他学得学得好,但甚少人知道卫瑾背地里有多勤勉。
剑多日不练,便会手生。多日不读,便会陌生。只有多读多练,方能谨记于心中。
不多时,房门忽然被推开。
一道小小身影出现卫瑾身前。
算起来,阿昭与卫瑾同床共枕已有大半月,这还是阿昭第一次发现师父有早起习惯。之前阿昭发现师父起榻,也不敢跟着起来,因为师父说要睡足四个时辰。现和师父相处久了,阿昭胆子也渐渐变大了。
今日听得师父起身声响,阿昭犹豫了会,也爬下了床榻。
阿昭揉揉眼睛,喊了一声:“师父。”
见卫瑾眼里并无不悦之意,阿昭弯眉一笑,走到长榻旁,踮起脚尖来,好奇地问道:“师父看什么?”
卫瑾放下卷,道:“待你认得所有字了,为师再教你念。”见阿昭仍然好奇地盯着自己手里卷,卫瑾含了笑意,道:“这是庄子《逍遥游》。”
阿昭跟着念了句,问:“师父,逍遥游是讲什么?”
卫瑾抱起阿昭,与阿昭一同坐长榻上。卫瑾温声道:“为师念一遍给你听,”卫瑾把竹卷完全展开,朗声念道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
卫瑾声音似是朗朗清风,教阿昭听得极是入神。
卫瑾念完后,含笑望向阿昭。见她听得一脸着迷,卫瑾心一动,问道:“阿昭可听出了什么?”
阿昭睁大双眼,道:“师父声音真好听。”
卫瑾不由得失笑,不过想来也是,阿昭昨日刚认字,今日又怎能期望她听得懂逍遥游。不急,且慢慢来罢。卫瑾卷起竹卷,搁到一边矮几上。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卫瑾一听,心里又不禁有几分期待。他用鼓励眼神看着阿昭,问:“阿昭是听不懂这句吗?”
阿昭认真地想了想。
卫瑾道:“不急,你慢慢想。想到了再与为师说。”卫瑾顺手捧起了矮几上清茶,刚喝了一口,就听到阿昭问:“是说有种鱼名字叫做鲲么?好吃么?阿昭能吃么?”末了,阿昭感慨道:“这么大鱼,阿昭能吃上好久吧。师父,哪儿能抓这样鱼?”
卫瑾“噗”一声,嘴里清茶喷了出来。
卫瑾脸色刷一下,黑了。
阿昭怯怯地看着卫瑾,说道:“师父,阿昭是不是说错了?”似是想到什么,阿昭又迅速添了句,“师父,刚刚是阿昭不好,阿昭不该只想着自己,要是抓到鲲了,阿昭一定与师父一起吃鱼。”横竖有几千里这么大,师父饭量小,也吃不了多少。
卫瑾擦干唇上水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地说道:“阿昭,你能有这份心意很好。”仔细算起来,阿昭说话也不算错。不过她关注点有些不一样,头一回听就能背下第一句已是算不错了。不能斥责她。
阿昭问道:“师父,阿昭是不是说错了?”
卫瑾道:“也不算是错。”看着阿昭懊恼神色,卫瑾声音柔和下来,“你第一回听便能背下第一句,还能……咳,这么理解,算是不错了。”
阿昭听了,喜滋滋地说道:“师父师父,阿昭还会背其他。”
“哦?”卫瑾挑眉,“阿昭还会背什么?”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阿昭晃着脑袋,一字不落地把方才卫瑾所念一一背下。
卫瑾问:“阿昭,这可是你第一次听?”
阿昭点头,道:“不过阿昭不明白其意。”
卫瑾他沉吟片刻,又道:“阿昭,你且仔细听着。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卫瑾又将《齐物论》慢条斯理地念了一遍。末了,卫瑾道:“你可记住了?”
阿昭点点头,又是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卫瑾心中欢喜极了,没想到阿昭不仅仅天资聪慧,而且还过耳不忘。如此人才,若是能由大长老培养,假以时日定然能超越自己。
卫瑾问:“阿昭,你想进天山派么?阿昭你天资聪敏,若能由天山派大长老亲自教导,你未来定然能比为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