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咳了一声,又开了口,却并未对前一句话作出说明,“不过,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他语气平淡地抛出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念雪一直怔怔跪着,望着道士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起身。天时渐暮,她啪啪地拍虎子的脸,用力摇他的肩,好一阵才把这个酣然甜睡的家伙弄醒,虎子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问,“小雪,我们怎么在这里呀?”
“你还问我,你还好意思问我!”念雪气冲冲地对他大吼,这大半天折腾的,被僵尸吓得半死,又被古怪道人强迫拜师,满腹的委屈怨怒自然全都要发泄到这个始作俑者身上。“我说不要到这里来捉蟋蟀,你偏要来偏要来!结果什么都没捉到你就莫名其妙晕倒了,我又背不动你又拖不动你,也不敢自已回去叫人。谁知道这里有没有鬼,万一你被鬼吃了怎么办?我就一直守着你,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现在天都快黑了你才睡醒,还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家伙,我再也再也不理你了,我还要告诉舅舅告诉舅妈告诉奶奶,你就等着吧!”
“哎,小雪,小雪,你等等我……”虎子狠狠捶了一下脑袋,翻身起来,撒开腿追上了正抹着眼泪往家跑的念雪,各种好话各种许诺说了好几箩筐,直到临进家门,念雪才冷冷抛下一句话,“你再这样絮絮叨叨,让家里人听出来了是你自己倒霉,我可没告状。”
念雪当然保守了秘密,没让家里任何人知道白日里那一场惊心动魄的险境。连虎子都已忘了此事,她说出来作甚。她那一番狠狠地威胁,不过是为了让虎子无暇考虑记忆缺失的别扭感罢了。
那个晚上念雪彻夜无眠。遭遇僵尸的恐怖她已经不在意了,使她全无睡意辗转思量的是今天新拜的师傅。那个黑袍道人神秘出现,救她和虎子于千钧一发的危局,然后收她为徒。似乎跟她和翊雪的相遇有点像。但这道人和翊雪却有天壤之别。翊雪虽非人类,却是温暖有人性的,因为体质所限,她能学习的东西并不多,但翊雪非常用心的选择了适合她的技能,倾力相授,毫不藏私。
而那个道人急不可耐地强行收她为徒,好似她是不可多得的良材美质,可看她时眼里的冷漠和厌恶,绝不是偶得佳徒的师傅该有的神情。他强迫自己拜他为师,却冷冷地说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甚至不对这话做解释。然后丢下一句日后你若有为难之处可来找我,就杳杳无踪了。
想到此,念雪不由冷笑,“师傅,你许下这样连傻瓜也骗不过的空头承诺,很有趣吗?道士也算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知不知道?”
可是,既然他并非出于本意,又何必要违心行事?莫非,是有人逼他这样做吗?
突然冒出的念头如神来之笔,一下子理顺了那道人所有相悖的言行。念雪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脑筋飞速转动。不错,每次虎子被舅舅逼着读书时,总是拧着眉,满脸委屈无奈,捧着书快快地翻急急地念,看似很认真的样子,其实一点没用心。这和道人强行收她为徒时的情形多像啊,就是那种百般不愿可是又不得不做,就索性尽快完成的敷衍。
可是,能强迫那道人违心行事的是什么人呢?按常理推测,此人要么是道士至亲至重之人,要么是力量道行远胜过他的人。道士是出家人,出家人都清心寡念的,看那道士尤其冷漠无情,会有人在他心上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吗?若说以力压他,反正以自己的眼光看来,那道士厉害得翊雪都不一定是他对手,能够以实力驱策于他的人,得厉害到何种地步呀?
念雪叹了口气,这些只是她的胡思乱想,不知这个隐在道士身后的人是谁?也不知会不会有一天这人亲自出现在她面前?更不知那时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