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哪个公主啊~”黑暗中一前一后步出两个少年,当先一个生得颇为俊美,蓝绸圆领,风流倜傥,捏着腰间玉佩的带子转悠着,眼神倨傲得打量着宋玉。他后头那个显然就要谨慎许多,默不作声的垂手而立,身着武士服,腰悬佩剑,器宇轩昂。
宋玉最讨厌这样的男人,闻言双目一瞪,心电一转,冷笑道:“你是哪家的郎君?敢问这宫里头像我这般年纪的公主难不成还能是你姨母?”
那少年明显一愣,突见宋玉逼近前来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听她冷眼道:“就算我是你姨母,你也太不懂礼数了!”
那少年本只是身了皇室宗亲而自骄傲,逞口舌之快罢了,遇上宋玉这么认真严肃的责骂,心下难免一惊。往常随便,那些姨母也总让着自己几分,听她这般说,暗叫不妙,恐怕是来了个不买账的。
平辈的公主屈指可数,义阳、宣城不单年纪大,且并不得宠,剩下的只能是……那少年骇然失色,呐呐不知如何是好。后头那少年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抢先拱手作揖道:“见过太平公主,我俩在这儿玩闹,不晓得是表妹来了,表妹恕罪。”
“哼!”宋玉心情本不好,还被个少年眼高看人低,当即冷哼一声,双目厉厉瞪着那言语轻佻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嘿……表妹,我娘是晋安公主,我叫杨武安。”
晋安公主,太宗皇帝十三女,先嫁韦思安,再嫁杨仁辂。当年晋安婚中与杨武安有染,丑闻上达天听,太宗皇帝却为掩盖家丑,最终以查审此案的司法流配,坐连数十人。有这样的老妈,杨武安眼高手低就不那么奇怪了。
“你又是谁?”宋玉白眼相看,对这些姑表亲的公子哥儿极为看不起。
“我是周家七郎,周季礼,母临川长公主。”后头那个少年上前一步拱手拜道,言语稳健,恭敬而不卑不亢。
宋玉多看了两眼,依稀记得临川公主此刻似乎正跟着驸马在辽西征战,这临川虽不及平阳,却文采斐然,德行高卓,以公主身陪同夫君常年征战塞外,公心为国,是罕有的才德兼备的公主。
“你们两个在这儿做什么?”宋玉语气变得稍微好了些,揉了揉磨破的掌心,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们本是想跟兄弟开个小玩笑,不想却是你来了,你手没事吧?真是对不住,你别见怪啊。”杨武安有些后怕,上前试探,毕竟太平可是二圣爱女,轻易不敢得罪,说不准哪天还招自己当了驸马,现下得罪了,往后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
宋玉微皱眉头,退开一步,把手背到身后,听他们说是玩笑,瞧着也像,问道:“没事,你们想戏弄谁?”。
太平公主还需讨好,周季礼同杨武安相视一眼,均想到了一处去,齐齐答道:“城阳家的幼子。”。
宋玉心头一个咯噔,颇为紧张的追问道:“薛绍?”
“你认识他呀?”杨武安见她竟是识得,心中掠过一丝不快。
宋玉尴尬道:“听说过。”
“也是,他母亲是你亲姑母。”杨武安不咸不淡的撇了撇嘴巴。
宋玉愣了一愣,很快醒悟到他这是在嫉妒,不禁哑然失笑,这要真挑驸马,绝不选他这样的小男人。不过听说他们要整蛊薛绍,宋玉倒也起了兴致,“你们为何要戏弄他?他得罪你们了么?”
“别说了,你先躲起来。”众人已闻得细碎的脚步声过来,周季礼忙推宋玉躲到大石后头,和杨武安又重新拉好绳子。
“那小子在书院里头总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爱闷头读书,看着就叫人不爽。”杨武安恨恨的说着,双目紧紧锁住小道尽头。
宋玉啼笑皆非,敢情不合群也是罪过了不成?不过杨武安他们也只想开个小玩笑,看来他们是极想那薛绍能多亲近一些。当下不禁大感好奇,不知薛绍究竟是怎么个孤僻法。
不多久,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可宋玉却发觉来人走得未免也太慢了些,这都好半会儿功夫还不见人。好容易等到瞧见了小道尽头拐出来个人影,尚未把来人瞧清,宋玉便感到了那人有种遗世独立得气息。
这气息,竟然像极了自己第一次在紫宸殿上看着婉儿的时候,那时候婉儿正向自己走来,周围的吵杂,群臣的见礼似乎都在刹那间静至,满天满地都只有婉儿一个人。
此刻,四周仿佛都在顷刻间静怡下来,一点月白洒在那人身上,缓慢悠长地在眼前逐渐清晰。那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一袭淡青色的长衣,身材高挺秀绝,仰面望着月色,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脚下的绳索。
宋玉心头倏地一跳,尽管杨武安他们没有说,她也一眼就确定这少年就是薛绍。眼瞧着他将要走近绳子,猛听得杨武安和周季礼低低的笑,宋玉突然蹿了起来叫道:“别过来!”言罢她又后悔,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太平?”杨武安和周季礼同时诧异,但薛绍明显的停住了脚步,两人不得不随她站了起来。
薛绍脸上挂着茫然,似乎瞧了半天,才看清楚三人,乍见宋玉,双眸突的一亮,慢慢地拂了拂两袖,这才拱手俯身,“薛绍见过公主。”
月光打在他的脸庞上,泛动着辉杰之光,他不是刚毅坚强的男儿,也非意气风发得少年,俊秀却并不迷人,沉稳却并不孤傲,他有一股旁人没有的令人倍感安静平和的气息,温柔淡雅的令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