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户部侍郎,周之地官小司徒也。掌天下田户之图,生齿之众,赋役货币之政令;以待国用,以质岁成。善其职者,多登大任。中兹选者,莫匪正人。佥都御使杜宁:国之材臣也。自登台阁,为人谠直。物论时望,敬而重之。历翰林院修撰,通判,同知、按察副使之职,各于其任,皆有可称。可户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朝堂上众人交头接耳,密集的目光落在出列接旨谢恩的杜承晏身上,简直要把他绯色的朝服给烫出一个洞来,户部侍郎也就罢了,最后轻描淡写的一句兼东阁大学士却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红了眼。
本朝以来早有阁臣必然出翰林一说,杜承晏少年蟾宫折桂,授翰林修撰,又勤勉进取,交友广泛,终有一日入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何况东阁也不是文渊阁,还兼着辅佐太子的责任。
但是!和那些熬着资历白发苍苍才进入文渊阁的人不同,杜承晏如今甚至未到而立之年,年纪轻轻就深得圣心,又从都察院调到了户部这样掌钱粮的肥差,前途和钱途都不可限量。
本朝有制,除都察院外御史可以天天上朝,六部给事中有事可以上朝外,能够上朝的也不过是六部尚书、侍郎,偶尔还会有十三省的布政使、监察使。这群已经成精了的官员一个个先是惊讶,很快便打起了自家女儿侄女的主意。
杜承晏还在翰林院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有人约他喝花酒倒是从不拒绝的,然而无论再娇柔可怜的美姬少年从来都不曾入怀,身边只有一个自幼跟着的书童,不仅未曾娶正妻,连妾室婢女都未置,也有同僚试探着送过十二三岁的美貌童子,一律被退了回来。
之前杜承晏不过是区区四品佥都御使,回京并没有领什么实缺,自然入不了这些人的眼,不过今日之后,想必京城的媒婆要踏破杜府的门槛了。接了旨杜承晏自然没有退回到殿外,户部侍郎忝为三品,总算不用在外头吹冷风了。然而殿外的寒风无需忧虑,心底的寒意却随着头顶年轻帝王侃侃而谈的词句丝丝滋生了出来。
封赏了杜承晏之后,南王世子篡位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责令兵部加重内城防御调度,第二件事便是是追究白云城谋逆之罪!御座上的年轻帝王言辞锐利,恩威并施,道是南王世子虽有谋逆之念,然先帝子嗣稀少,念在手足之情不再细究,南王膝下仅有一子,削藩令他入京休养便是,而白云城主叶孤城携利器进京,虽无弑君之实,已有谋反之念,当施以雷霆震怒,遣兵镇压白云城以昭天下。
南王名义上是被削藩囚禁,实际上有了一个成功蒙混的儿子不仅不会有性命之忧反而是安享晚年,而叶孤城,实际上暗示了杜承晏使得南王世子最终能够成功上位的叶孤城不仅用生命掩盖了这个秘密,甚至连身后都不能保全白云城。帝王心术固然不会信任任何人,但是如此举措岂能不叫人寒心!
还有飘摇……失去兄长之后又要面临大军压境,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放弃白云城独自逃生。杜承晏不是不知道心爱的女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然而覆巢之下,焉得完卵,依照姬飘摇的性子,白云城破定然会血战到底,以身相殉。
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和顾青枫彻夜饮酒时好友的劝说和犹疑,杜承晏心中长叹,南王世子终不是可以信任之人,虽然依旧不愿面对情敌,也只能和顾青枫身后那人有所交集了。而现在,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借着南王世子给出来的势,尽力为飘摇减少一些压力了。
仔细盘算了一遍京城中的贵胄和将领,杜承晏坦然出列,待前一位宋大人举荐完北方镇守边疆的孙将军后,方才拱手道,“臣以为,白云城弹丸之地,匪寇啸聚之所,不过数千人便可镇压安须大军压境,老将出马。臣进京后,多闻辅国将军皇甫逸剿匪有道,不若派此人带江南水军前往,以扬我国威,镇服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