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走得很快,好像急着离开这里似的。进了电梯,花鑫纳闷地问他:“你怎么了?恐杜症又犯了?”
“不是杜忠波,是罗建。”温煦心有戚戚地说,“我都没敢多看他几眼。别扭啊,你懂吗?”
花鑫闻言失笑:“有什么别扭的?之前你也见过他了。”
“之前我还知道他死了呢,两码事。反正就是别扭。”说到这里,温煦忽然想起某件事来,随口问道,“老板,记得他死过一次的人都有谁?”
“不多。”花鑫说,“除了我们完全参与改变历史事件的调查员之外,没人记得。”
“不对吧?副会长和潘部长都知道啊。”
花鑫附身过去,靠近他的耳朵低语:“那是因为时间轴有记录,什么被改变了,谁活下来了,都会记录下来 。而这些记录只有有权限的人才能翻阅。”
温煦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而又问:“你能看吗?”
“只有老副和大老板可以看。当然了,他们会根据需要将记录下来的事件告诉某些人,就像罗建的事,副会长就告诉了潘部长。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等等!”温煦下意识地抓住了花鑫的手臂,表情严肃地说,“如果时间轴对被改变的事实以及复活的人都有记录,那黎世翔夫妻呢?”
花鑫一愣,略思索了片刻,才说:“应该没有记录下来。如果有,老副不可能不知道……“
显然,花鑫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离开医疗所的路上,花鑫一直在想。虽然总部依循时间轴的定律运作,但事实上,是无法左右时间轴的,监理会只是维护或者是保护着时间轴的定律,时间轴给出定律一、二、三、……这样,让监理会按照定律办事,换言之,是时间轴选择了他们,而非他们找到时间轴……
如果,时间轴的选择不止一个呢?如果,时间轴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庞大的系统呢?
花鑫的脚步戛然而止,手心和额头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你怎么了?”发现花鑫的异常,温煦站在他的面前,担心地问,“你脸都白了,哪里不舒服吗?”
花鑫如常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有点累了。走吧,时间不多。”
温煦没再追问,只是更加担心花鑫的身体问题。他甚至提出自己开车的要求,好让花鑫有时间眯一会儿。
因为是下半夜车辆很少,刚好可以让温煦练练车技。花鑫很放心地让出了驾驶权,坐在一旁指导温煦。
其实温煦的车技还是不错的,只要马路上的车辆少,他基本不会撞到什么固定物体。这一路走得倒也平安。
稍时,车子停在蜂巢附近,花鑫看了看腕表已经下半夜三点了。温煦停好车,扭头问道:“老板,咱们怎么进去?”
花鑫指了指马路对面,说:“后面有个安全门,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
“如果锁着呢怎么办?”
花鑫拿出工具包在他面前晃了晃。
好吧,他忘了老板总是能撬开各种锁。
半夜三更里,翩翩贵公子做着撬门压锁的勾当着实不怎么好看,可花鑫似乎很喜欢做这种事,每次都显得那么兴趣盎然。温煦总想挤兑他几句,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种事自己也干过。
想到曾经试图盗取快递公司保险柜里的现金这事,温煦的肠子都悔青了,幸好那时候悬崖勒马……
不过,要不是他差点走了歧路,也不会认识老板。思及至此,温煦在花鑫忙着撬锁的时候,问了一句:“老板,当初你怎么想着让我做助理的?”
花鑫手上的动作一顿,纳闷地抬起头,问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就是觉得有点怪。”温煦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你对我的态度真的很恶劣啊,好像非常讨厌我。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让我做助理呢?”
原来如此。
花鑫继续忙着撬锁,笑着说:“那段时间我的心情有点糟糕……好吧,是特别糟糕。”
温煦嘴角抽了抽,根据他对花鑫的了解,这人心情糟糕的时候一般遭殃的都是跟他亲近的人。怎么说呢?就像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才能毫无顾忌的把自己袒露出来。
“那时候我们才刚认知啊。”绝对很无辜!
花鑫哭笑不得地说:“如果你像我一样独自生活了一年,没人说话,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也不能跟我外界交流,你也会变得古古怪怪。”
温煦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你蹲班房了?”
咔哒一声,门锁被撬开了。花鑫打开门,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家紧张兮兮的助理,说:“想什么呢?我是被总部发配边疆接受训练。”
“还有这种训练?”
“当然,快进去别站在外面聊天。”花鑫很自然地拉住温煦的手,把人带进了蜂巢内部。
位于安全门里面的走廊很昏暗,只有墙壁上的几盏应急灯照明,能见度可想而知。那悠长的走廊尽头不知道通往何处,而温煦也无心去想这个问题。他真的太在意花鑫所说的“训练”了。
花鑫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说:“调查员也要评级,我从高级调查员升级到特级调查员,就需要经一系列的特殊训练。比方说抗压能力、组织能力和自我欲望对抗。”
“最后一个是什么鬼?”
花鑫一边警惕地观察环境一边说:“就是训练控制力。”
温煦还是有些不懂,问道:“控制力?”
周围非常安静,并没有任何异常。花鑫暂时放下心来,停下了脚步,温柔地对着温煦笑了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嘴角勾起一个令人着迷的弧度,看上去是那么英俊而又深情款款。
温煦愣住了,所有的理智仿佛都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去。
花鑫的声音很低,他说:“比方说……我现在很想吻你,但是条件不允许我这么做,那么,我就必须克制自己的这种欲望。”
温煦的脸通红通红,瞠目结舌地面对着花鑫,下意识地嘀咕着:“比,比方说?”
“是的,比方说。”花鑫含笑,低低地应着。
温煦慌乱的无所适从,忙避开那双迷人的眼睛,揶揄道:“这个,真是好比方。那啥,我的意思是你的比方很好,非常高简洁明了,我懂了。”
花鑫忍着笑:“那就走吧。”
“好,走!”温煦立刻挺了挺胸膛,表现的非常英勇,几乎是昂首挺胸地迈开了步子。
花鑫落在后面暗暗窃笑。
——
从一楼到四楼并不顺利,期间,花鑫撬开了五道门,避过了十多个摄像头,可谓有惊无险。只是温煦一直不在状态,整个人都懵懵哒,要不是花鑫及时拉住、扯住、按住、温煦极有可能早就暴露在监控的范围之内。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才到达四楼。花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很无奈地把温煦带进一个挂着“维修中”牌子的盥洗室里。
温煦就像个丢了魂的人,任凭花鑫拉来扯去。这儿,花鑫把他安置在盥洗室最深处,一个没有使用过的水槽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回神了,想什么呢你?”花鑫笑着问道。
温煦那点飘荡在外的理智终于归位,看到面前含笑的花鑫,只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别问我,让我缓缓。”温煦把脸埋在手心里,狠狠地蹭了两下。皮肤微微的疼痛感把心里的奢望与幻想蹭的一干二净。
温煦暗想:这都什么时候还在胡思乱想?看来,控制欲望训练真的很有必要啊。只是,老板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这么开玩笑真的好么?
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人呆呆傻傻想不清楚。其实这不要紧,只要在一起,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的。至少,花鑫是这么想的。
花鑫把手腕抬到温煦鼻地下,让他注意腕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四点了。温煦刚刚镇定下来,脑子还是半迷糊状态,不解地看着老板。
花鑫意味深长地说:“该睡了。”
“这里怎么睡?”温煦跺跺脚,地面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硬。
花鑫努努嘴,说:“轮流睡。前两个小时你睡,你醒了换我。”
温煦苦了脸,很难说清心里什么感想。睡吧?起来后肯定难受,不睡吧?谁都熬不起。这可怎么办?
花鑫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儿就乐了,说:“我有办法,把外衣脱下来。”
温煦乖乖地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比较厚实的体恤衫,他看到花鑫也把外衣脱下来,就势铺在了地上。
“老板,铺两件也没用,地面太硬。”
“你不懂。”花鑫倚墙而坐,随后拍拍那件铺在地上的衣服,“坐这里。”
温煦蹭了蹭,坐在衣服上,还没坐稳就被花鑫拉了过去,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了花鑫的怀里。
温煦又懵了。
花鑫抬起手臂把温煦稳稳妥妥地抱好,还将他的头按在了肩膀上,随后低声说:“在我怀里睡,就不会冷了。”
温煦的心里就像有十来只兔子蹦来蹦去,甚至产生了一种“朝闻道,夕可死矣”的古怪心情。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缺少经验的温煦拿不准尺度,胡乱地问了句:“我沉不?”
花鑫愣了一下,忍着笑,回道:“不轻。”
“那你累不累?”
“还可以。睡吧,别聊了。”
温煦蔫蔫儿地想,你让我再多说几句也困难了,我就这点尿性。
怀着美好而又幸福的心情,似乎很容易入睡。又或者,他是在靠在心爱的人怀里,所以容易入睡。
花鑫侧头垂眸,端详着温煦的睡脸,熟悉的眉眼,这时看却显出几分可爱与清秀来,忍不住想要看得更仔细些。缓缓的,彼此的嘴唇仿佛碰到了一起,却又留下一点点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