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情天梦红楼,第七十七回 晴雯后悔担虚名
中秋节过后不久,凤姐就能下地走道了。舒睍莼璩但是病还未去根,还需要大夫每天上门诊脉、开方。大夫开了调经养荣丸,需要上等人参二两。王夫人回家找,翻了半天,抽屉里只有几枝簪子粗细的参了。这明显不是上等人参,王夫人让去仓库找,那人去了半天,拿来了一包须末。
王夫人说:“你们就长点心吧!我整天说,你们查一查,把这些东西放在一块,用的时候,找出来就好了。你们偏不听,随手乱扔,这下好了,用的时候找不到了吧!”
彩云说:“应该是没有了。上次那边的太太来找,太太都送给她了。”
王夫人:“这怎么可能?你再仔细找找。”
彩云无奈,又去找,最后拿了几包药材出来:“仓库里就这些药材了,我们也不认识,太太自己看吧。”
王夫人打开看,也不认识:“看长相,这些都不是人参,你去问问二奶奶,看她那里还有吗?”
一会儿,彩云空着手回来了:“二奶奶也说没有了。”
王夫人:“去那边找大太太借去。”
半天后,彩云回来说:“大太太说,就因为没有了,所以才跟你们要的,借的那些也都用完了。”
王夫人没辙了,亲自去问贾母。贾母命鸳鸯拿出来一大包,都是手指头粗细的参,就称了二两给王夫人。王夫人交给周瑞家的,让她连那几包不认识的药一起交给医生,命医生认了,把药名记在纸上。
一会儿周瑞家的回来了,宝钗正陪着王夫人说话,周瑞家的回:“大夫说,多好的人参一百年后都会化成灰,这人参虽然是上好的,但年代太久远了,已经成了腐朽烂木,没有药效了。请太太再去买些新的来,不论粗细,新就好。”王夫人听了不语,半天后,说道:“没办法了,只能去买二两了。”又看了看那些陈年老参,说:“这些扔了吧,你再去拣好的买二两,老太太要问,就说用的老太太的。”
周瑞家的刚要走,宝钗站起来说:“姨娘,现在外面卖的参假冒伪劣太多,或者是用人工种植的人参当山参买。我们家铺子里经常跟参行打交道,我回家跟妈说,叫哥哥托个伙计去买二两来,多花点钱,买点好参。”
王夫人笑道:“好吧,你就回家跑一趟吧。”
宝钗走后,王夫人唤周瑞家的进来,问了问大观园抄检的情况。周瑞家的详细汇报了,王夫人既惊又怒,想了想,司棋是迎春的丫头,是邢夫人那边的人,于是让周瑞家的去回邢夫人。
周瑞家的说:“我听说前天那边的太太打了王善保家的嘴巴子,嫌她多事。现在,王善保家的在家装病,死活不出门了。如果我们去回,显得我们也多事似的。不如把司棋带到那府里,连赃证一块让那边的太太看了,打一顿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岂不省事?如果我们巴巴的去回,那边的太太推三阻四的让我们看着办,就不好处理了。现在那个丫头已经被关了二三天,倘或一时看不过来,上个吊、自个杀的,不就闹大了吗?”
王夫人又想了想,说:“也行。你抓紧把这件事处理了,再清理我们家的那些妖精!”
周瑞家的领命出来,又叫了几个媳妇,先到了迎春房里,传达太太的命令:“太太说了,司棋岁数大了,最近她娘来求太太赏她出去,太太已经应允了,今天就让她出去,另挑个好的丫头给姑娘使。”
说完,就催司棋打点行李。迎春眼里含着热泪,想留又不敢留,虽然多年的感情难舍,但事关风化,她也无计可施。
司棋这两天也求过迎春,实指望迎春求情留下自己的,但迎春言语迟慢,哪里做的了主。
司棋知道自己完了,就哭着说:“姑娘好狠心!哄了我两天,现在怎么连一句话也没有?”
周瑞家的说:“拜托,你还想让姑娘留下你不成?就算留下了,你还有脸见园中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吗?听我的话,快收拾了东西人不知鬼不觉的走人吧,这样大家脸上都好看。”
迎春含泪说:“不是我不想留你,实在是你作大了,姑娘我今天送你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看入画,也是说去就去了。岁数大了早晚要出去,不如现在走吧。”
周瑞家的说:“姑娘是个明白人,明天还会给姑娘安排新丫头进来的,姑娘放心。”
司棋没办法,只能含泪给迎春磕头,跟众姐妹依依道别,临出门,又趴到迎春耳边说:“如果打听到我受罪,姑娘替我说个情,也是主仆一场。”
迎春含泪点头:“你放心。”
周瑞家的带了司棋出了院门,两个婆子帮她拿着行李。刚走了几步,绣桔追了出来,一面擦泪,一面将一个娟包给了司棋:“这是姑娘给你的,主仆一场,今日分开,不知以后还能见面吗?这个让你留作纪念!”司棋接过,与绣桔抱头痛哭。周瑞家的不耐烦,催促着司棋快走,二人只好分开。
司棋又哭道:“婶子大娘们,我求求你们,让我跟几个要好的姐妹告个别,也不枉我们好了几年。”
周瑞家的冷笑道:“我劝你还是走吧,别拉拉扯扯的了,我们还有正经事呢。再拖你也得出去,不可能就这样算了。”边说,边加快了脚步走,司棋只能在后面跟着。
刚出角门,正好遇到宝玉从外面回来。看见司棋拿着行李,就知道这一去是永远回不来了。他已经听说了那晚的事,晴雯也是那天病的,问晴雯原因,晴雯死活不说。昨天入画走了,今天司棋又走。宝玉顿感失魂落魄,连忙拦住她们,问道:“你们去哪?”周瑞家的知道宝玉的毛病,怕说多了耽误事,就说:“跟你无关,学习去!”
宝玉笑道:“好姐姐们,你们稍等等,我自有道理。”
周瑞家的说:“太太说让她即刻走!太太还说了一刻也不许耽误!我们只听太太的吩咐。”
司棋哭着拉住宝玉:“她们做不了主,你求求太太去。”
宝玉不禁流下泪来,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晴雯也病了,现在你也要出去了,都走了,这可怎么办呀!”
周瑞家的终于发火了:“你现在不是副小姐了,再不听话,我就打你了!那时候有姑娘们护着,你们为非作歹,快好好走路,别跟小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几个媳妇不由分说,拉着司棋出去了。
宝玉气愤的蹬着她们的背影,看她们走远了,咬着牙恨恨的说:“奇怪,怎么这些人一嫁了汉子,沾染了男人的气味,就变得如此混账起来,比男人更该杀!”
守园门的婆子听了,扑哧笑了,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女儿个个是好的,女人个个是坏的吗?”
宝玉点头:“是的。”
婆子:“我还有句话不明白,请问……”
话没说完,几个老婆子慌慌张张走来,说:“通知你们的人,马上到齐了伺候着,太太亲自来园里了,在那里查人呢,也许会查到你们这里。已吩咐叫了怡红院的晴雯哥哥、嫂子进来,在这里等着领他妹妹出去。”
看门的婆子笑道:“阿弥陀佛,今天老天开了眼,把这个祸害妖精撵出去了,以后终于清净了。”
宝玉顾不得听她们说什么,拔腿就跑,他已经猜到下一个出去的肯定是晴雯了。进了怡红院,只见屋里站着一群人,王夫人一脸怒色的坐在那里,见宝玉进来,也不搭理。
自从那天被王夫人辱骂后,晴雯自尊心严重受损,四五天粒米未进,现在病怏怏的被两个媳妇从炕上拉起来,架着出去了。王夫人吩咐:“只把她的贴身衣服拿出去,其余的好衣服留给别的丫头穿。”
王夫人又把宝玉屋里所有的丫头审视了一遍,就连*岁干粗活的小丫头也没放过——小狐狸精也有长大的一天。原来,自从那天王善保家的给晴雯告状以后,许多看不惯晴雯的人纷纷跟王夫人告状(落井下石似乎是贾氏家族的优良传统),列举了晴雯是狐狸精的种种罪证。王夫人条条记在心里,因中秋节事儿多,所以,忍了两天。
王夫人又问:“谁跟宝玉一天生日?”
四儿躲在人群后,吓得不敢出声,心想:“我X,连这个也打听出来了,肯定有内奸。”
一个老嬷嬷指着她说:“是她。名叫蕙香,也叫四儿,跟宝玉一天生日。”
王夫人看了看,长相虽比不上晴雯的一半,但也是个水灵的。看她的行为举止,也不是多省油的灯,而且,打扮与众不同,俨然是半个狐狸精。
王夫人冷笑道:“这也是个不要脸的!‘一天生日就是夫妻’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以为我隔的远,就什么也不知道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哪能放心让你们勾引坏了?”
四儿听王夫人这么说,不禁红了脸,低着头流下泪来。
王夫人:“那谁,叫这半个狐狸精的家人进来,领了出去嫁人!”又问:“耶律雄奴是谁?”
老嬷嬷把芳官推出来,王夫人看了一眼,说道:“唱戏的女孩子不管长的像不像狐狸精,都是狐狸精!上次让你们出去你们还不愿走,留下来就该安分守己的才是,却调唆着宝玉干坏事。”
芳官微笑着说:“我并没有调唆他什么。”
王夫人也笑着说:“你还犟嘴!前年我们去皇陵,是谁调唆宝玉要柳家的丫头五儿的?幸好那丫头短命死了,不然,这里岂不成了狐狸窝!”
王夫人收起笑容,喝道:“把这个什么奴的干娘叫进来,领出去,赏她自个寻个女婿去吧!她的东西都给她拿出去。”又吩咐,把所有的唱戏的什么官统统让干娘领出去嫁人,一个也不许留在园子里!
消息一出,各干娘们奔走相告,喜形于色,相约着来给王夫人磕头谢恩。
王夫人又把宝玉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凡看着眼生的、不顺眼的,收的收,卷的卷,统统拿到自己屋里去了,说:“这样才干净!我看还有谁说三道四!”又吩咐袭人、麝月等人:“你们也小心点!往后再有过份之事,决不轻饶!我找人看了,今年不宜搬家,明年给我搬出园子去!”说完,也不喝茶,率领着众婆子、媳妇又去别处找狐狸精了。
宝玉没想到王夫人这次真的会“大裁员”,他屋里的丫头一下子去了仨,还有别的院里那些“官”们也不幸中枪,这次的打击真的太大,宝玉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王夫人盛怒之下,他知道求情也白搭,况且他也不敢求情。他一直把王夫人送到沁芳亭,王夫人才怒气冲冲的对他说:“回去好好念书,小心你爹问你,这次他已经下了狠心了!”
宝玉一路往回走,边走边想:“太太知道的这么详细,肯定是屋里人告的状,是谁呢?”
回到怡红院,见袭人坐在炕上哭,自己也倒在炕上哭起来。袭人知道走了别的女孩子还好,但走了晴雯就像挖了他的心,就劝他:“哭也没用了,晴雯这次家去了,正好在家里安静的养养病。等太太气消了,你再去求太太,慢慢的叫她回来也不难。太太肯定听了别人的诽谤之言,一时在气头上撵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