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一身上等衣料的长袍,手里撑着伞,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聪,“这种被人逼迫的感觉是不是很不好受?”
沈聪停下,眼神晦暗不明道,“还行吧,怎么,要在这动手?”
“动手?”骆驼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你沈聪在赌场摸爬滚打多年,当然不怕死了,而且你死了我仍然不解气怎么办?我要你活着,好好看着你身边的人被我摧残,赌场弟兄多,要花我不少功夫,这次是断了他们的手,下回是不是该是他们的腿了?”
骆驼挑着眉,语气轻描淡写,听得周围的男子身子哆嗦不已。
“有什么冲着我来不就好了,伤害无辜之人作甚?”沈聪沉着眉,格外冷静,他以为骆驼的目标是他,会放过赌场里的兄弟,没想到,是他想错了。
“无辜,这些年,和你沈聪沾边的有多少□□离子散的,他们不无辜?”骆驼面色陡然狰狞,“我要你身边的人全部因你而缺胳膊断腿,你等着吧,以为关了赌场我就拿你们没法子了?走着瞧。”
丢下这句,他收起伞扔给沈聪,像打发叫花子似的道,“撑着伞,你可不能倒下,你倒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玩了。”
伞上落了雪,星星点点的白,沈聪弯腰捡起伞,唰的下将其撑开,抖落一地的雪花,骆驼渐渐走远,沈聪撑着伞,继续往前走,背影笔直,傲然挺拔。
弟兄们的手能接起来,不过得修养段日子,刀疤见沈聪撑着伞回来,问沈聪伞从哪儿来的,沈聪随手将伞递给刀疤,淡淡道,“手下败将送的。”
刀疤没有多追问,沈聪让刀疤他们回村里过年,住镇上的,买好粮食和年货,最近别出门,一切等木夫人有消息了再说。
弟兄们知道这次的事情棘手,没一个退缩的,下午就买了许多粮食,往屋门加了两道锁,从里锁了门。
安顿好他们,沈聪和刀疤他们才回了村里。
天气愈发冷了,没过几日,整个村子皆笼罩在白茫茫的雪色下,沈聪赶了两回集,大丫生辰要的肉,骨头,鸡鸭,沈聪买了不少,除去生辰那天吃的,剩下的过年吃。
当然,沈聪没忘记给邱老爹和沈芸诺的年礼,邱老爹是两条肉和一只鸡,给沈芸诺的是两只鸡和几尺布,裴家人口多,送了肉能进沈芸诺嘴里的少,送两只鸡,以宋氏的性子肯定舍不得杀,养起来更好,鸡不死,宋氏就得记着鸡是他给的,不敢为难沈芸诺。
邱老爹说什么不肯要年礼,让沈聪自己留着,因着之前那件事,邱老爹对村子里的人存着膈应,不怎么和村子里的人往来,租赁出去的田收了回来,明年准备自己种,他慢慢种,能种多少算多少。
村里人找他说了好几回想种他的田,都被他拒绝了,趋炎附势落井下石,沈聪的事情让他想明白了,有些人,对他们再好都没用,左右他没有儿子,田地都是邱艳和沈聪的,他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家里粮食多,有闲钱,没必要收沈聪的年礼,让沈聪给沈芸诺,裴家的情形他明白,人多是非多,沈芸诺性子软弱,容易吃亏,多给沈芸诺份年礼,裴家看在年礼的份上也会对沈芸诺和颜悦色些。
最后,还是邱艳出面劝说邱老爹才让邱老爹把东西收下了,走的时候,沈聪又掏出一串铜板给邱老爹,闹得邱老爹不知如何是好。
他抱着大丫,不好推拒,只得收下,外边路过的人瞧见了,心里羡慕,沈聪出手大方,对邱老爹比对自己亲爹还好,他们眼红不来。
这些日子,想巴结邱老爹的人多,奈何寻不到机会,邱老爹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好说话,独来独往,不再和人聊天了,让好些人束手无策。
不等他们找到机会,一件事情在村里如响雷般在村里炸开了锅,明年春天整个清水镇要服徭役了,家家户户都要出人。
于百姓来说,除了害怕灾荒之年,就是徭役一说了,每回服徭役都会死人,日子本就不好过,谁愿意看着辛辛苦苦的儿子出去送命,这一记消息,让村里人惊慌失措,忐忑不安,邱柱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过年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从青禾村回来,邱艳整日在家做衣衫,她寻思着给沈聪做两身衣服,还有大丫的,孩子长得快,明年好些衣衫不能穿了,因而,服徭役的事情她并没听到风声。
而杏山村的人忌惮沈聪,不会有人找她聊家常,还是大丫生辰头天,她和沈聪去村里磨豆腐,遇着钱婶子,钱婶子与她说的,家家户户都要出人,拿钱都没用,钱婶子愁苦不已,邱艳心生担忧,家里就沈聪一个男子,沈聪走了,她带着大丫怎么办?
“你别想多了,像我这样的,怎会服徭役。”沈聪住在村子里,听的故事数不胜数,服徭役的话,像他和邱老爹这种情况是不用服徭役的,没有儿子的人家,免徭役,这是规矩。
钱婶子点头,“你们家的确不用,生女儿有女儿的好处,你们家大丫是个有福气的。”
多少人重男轻女巴着生儿子,大丫生下来那会,钱婶子看是女儿心底多少为邱艳感到遗憾,没想到,大丫救了沈聪一回。
邱艳闻言,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
翌日,早早的邱老爹就来了,大雪飞扬,邱老爹肩头坠满了雪,大丫穿了身大红色的袄子,看邱老爹肩头是白的,伸着手要邱老爹抱,邱老爹忙背过身,抖了抖身上的雪,柔声和大丫解释,“外公身上凉,待会抱大丫。”
邱艳在灶房熬汤,大冬天的,熬一锅鸡汤,加些野菜煮,一桌子人围着吃,热闹又暖和。
见大丫顺着门槛要翻出来,提醒沈聪把大丫抱回屋,冷风簌簌,大丫哪承受得住,屋里烧着炕呢邱艳都给大丫穿得厚厚的,哪敢让她出来。
邱老爹拍掉肩头的雪,这才和进屋和大丫玩,有邱老爹在,沈聪去灶房帮邱艳的忙。
沈芸诺和裴征来得早,有沈芸诺帮忙,邱艳轻松不少,沈聪不会煮饭,沈芸诺则极为擅长,肉和菜都切好了,沈芸诺炒几样下酒的菜就好。
邱艳生火,想起服徭役的事情,邱艳问裴家怎么打算的。
沈芸诺边洗锅边道,“我婆婆没说,在她们看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大哥去,只有从二哥四弟和裴征三人中选,不知道呢。”
邱艳叹气,和沈芸诺道,“你劝着裴征别出这个头,你婆婆那样的性子,他不在,指不定怎么拿捏你们呢,小洛才半岁......”
“嫂子,我知道的。”沈芸诺让邱艳往灶眼里加柴,她炒菜了。
刀疤一行人姗姗来迟,赌场不开门,在村里有住处的弟兄们都回村里过年了,刀疤和韩城他们也是,住在镇上,若和骆驼碰着了,闹起来不好看。
饭桌上,几人陪邱老爹喝了些酒,只字不提赌场的事情,封山了,赌场有什么动静也只有等明年去了,刀疤给大丫的礼物是一只银镯子,东西贵重,邱艳舍不得收,刀疤韩城帮衬她们颇多,哪好意思让他们再破费。
刀疤抱着大丫给把镯子戴大丫手腕上,大小刚刚好,刀疤眉开眼笑道,“不值什么钱,我给大丫的,嫂子瞧瞧大丫多喜欢?”
邱艳哭笑不得,大丫什么都不懂,随便递给她一个东西她就能玩上许久,之后就不肯玩了。
“刀疤送大丫的就收着吧,等刀疤往后有了孩子,你和聪子给孩子多送些礼就好。”礼尚往来,人情世故都是相处得来的,邱老爹在旁边帮腔道。
桌前,韩城和衫子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喝了些酒,脸上透着红晕,衫子胆子大了不少,“刀大哥,邱叔让你赶紧娶个媳妇回家呢。”
刀疤脸上有疤,又常年板着脸,姑娘们见了他避之不及,敢嫁给他当媳妇的,胆子不定要大到什么程度。
刀疤作势一脚踹了过去。
桌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跟过年似的热闹。
沈芸诺和裴征坐牛车来的,下午坐牛车回,邱艳给沈芸诺装了些煮熟的肉,小洛没有断奶,她让沈芸诺留着吃。
送走沈芸诺,刀疤他们也准备回了,沈聪抱着大丫送刀疤他们出村,邱艳知晓他们有话说,没跟着,进屋和邱老爹说话,邱老爹和大房二房断了往来,服徭役的事情出来,邱柱想让大家凑一起过日子,追根究底,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服徭役。
邱家几兄弟分了家,每户都要出人,如果凑到一起,便只用出一个人就够了,邱柱的打算是暂时合在一起过,待服徭役的事情过去了又分开,邱柱问他的意思,他自然不愿意掺和,他不用服徭役,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够了,他们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
“大伯能想到的法子别人也能想到,他这样子传出去,恐会落下话柄。”邱柱身为里正,带头兴这种风气,族里只怕不同意。
邱老爹躺在椅子上,缓缓道,“谁知道呢,分家这么多年,再合在一起过日子,你大伯舍不得你几位堂哥,你二伯母就舍得了?”
不管怎样,都得有人站出来,合在一起,谁都不愿意站出来,更麻烦。
邱艳想想也是,让邱老爹讲讲以前服徭役的事儿,村子里的人谈虎色变,不是空穴来风,她想听听以前的故事。
“哎,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不如在家种地干活轻松就是了......”
邱老爹搜刮着脑子里关于服徭役的事情,慢慢和邱艳说......
而另一边,沈聪送刀疤他们走到村口,刀疤问沈聪想到法子没有,木夫人打听过了,知县老爷对这个女儿不错,爱屋及乌,纵使看不起骆驼出身,碍于女儿喜欢,不好多说,年前赌场避其锋芒关了门,年后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年后再说。”
沈聪沉吟,不欲多说,刀疤和韩城对视一眼,韩城朝刀疤摇头,让刀疤别多问,沈聪从未像谁低过头,这次,心里估计早有打算了。
过年有大丫在,一点不觉得冷清,沈聪把邱老爹接来杏山村过年,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甚是开心。
青禾村有人私底下说邱老爹的不是,邱老爹也不搭理,常常来杏山村看大丫,大丫偶尔会冒出一个字,娘娘的喊,邱老爹像听着大丫喊他似的,笑得合不拢嘴。
初二沈芸诺和裴征回来,沈聪把裴征叫进屋说了许久的话,邱艳总觉得最近沈聪心事重重,但她问,又问不出来,多问几次,沈聪就插科打诨,邱艳细细想了想,大雪封山,赌场弟兄们受伤的事情解决了,骆驼住在镇上,没有什么烦心事才是。
但她就是觉得沈聪有事瞒着她。
问裴征,裴征什么都不肯说,邱艳也没法子。
这种感觉,随着刀疤他们上门重新拆栅栏,修屋顶的时候更强烈了,她拐弯抹角的向刀疤打听,刀疤也摇头不知,还说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