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效的。柳川平助最后那句话一出口,寺田雅雄中佐就低目顺眉了。情况确实如此,按照上海战场近乎1:6的兵力比,支那军没有三十万人,难以阻止己军在金山上陆并推进。而上海、华北开战日久,支那能调动的兵力都已调动,全支一百多个是几乎都派上了战场,哪里还有三十万人在金山卫等着自己?
柳川平助等人说话间,运输船团上的士兵一队接一队的换乘大发艇,而后一堆一堆的涌向海岸。乙地区的国崎支队已经站稳了脚跟,金山卫城东侧的甲地区、最西侧的丙地区,18师团正在紧张的上陆。此时海月庵的枪声已经惊醒整条防线的守军,他们算是捡到了大便宜——日本人下了大发艇之前,还需涉水上岸,即便有舰炮和飞机的双重威胁,守军的三十节式重机枪还是‘砰砰砰……’对准浅海里避无可避的日军疯狂扫射,打得日本人叽哩哇啦狂叫,士兵像靶子一般一个个撂倒,浮尸飘满了近岸。
漴缺防线372团1营营长王子隆少校全身好像被火烧着,重机枪机枪手被日机打死后,他亲自接过枪柄拉上枪机,对准海里的日军猛打。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日军,一辈子也没有处于如此有利的位置。敌炮在身边轰击,敌机在头顶扫射,可手中的重机枪却在有力的震颤,水箱里的冷却水在沸腾、在尖厉的呼啸,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更在激烈的爆炸!
上海鏖战,自己的弟兄死了多少!自己的同胞死了多少!,如今终于有一个回本的机会了!
“嬲你妈妈别!嬲你妈妈别!嬲你妈妈别……”‘砰砰砰’的机枪怒吼声里,眼见日本兵一个个倒下,杀红了眼的王子隆骂不出别的东西,只好‘嬲他妈妈别’,他更感觉不断射出的机枪子弹就像是他锋锐断骨的牙齿,咬死一个接一个的东洋鬼子。
最东面漴缺防线上士兵连同军官一边骂一边杀敌,而在最西面的全公亭,63师187旅旅长李伯蛟上校却在枪炮声中吟诗:
“痛只痛,甲午年,打下败战;痛只痛,庚子年,惨遭杀伤。
痛只痛,割去地,万古不返;痛只痛,所赔款,永世难偿。
痛只痛,东三省,又遭强占;痛只痛,东洋兵,再侵南方……”
李伯蛟根本不顾日军铺天盖地的炮火在堑壕里来回巡视,低吟中不断嘱咐士兵‘瞄准点’、‘狠狠打’,可他自己则沉浸在陈天华的《猛回头》里。虽然,已经很少人记得这些东西了,可他却在先父的遗留书籍里找到这本陈天华的《猛回头》,还知道自己先父居然做过蔡锷将军的私人秘书。别人怎么评价蔡锷将军他不管,他只知道他是一个英雄。
“旅座,旅座,”373团中校团附周桢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走到李伯蛟面前还跌了一个跟头,他提着嗓子道:“指挥部要我们撤退!指挥部要我们撤退!”
“怎么能撤?”李伯蛟立着身子,指着海面道:“现在撤不是让日本人上来吗?那天晚上……”
“旅座,指挥部说马上要开炮!马上要开炮了!”周桢大叫道。日舰炮击、日机轰炸,可电话线全套在涂上桐油防水的竹节里埋在数米深的地下,指挥部一直能要到团。李伯蛟不在旅部亲上了前线,指挥部的电话就只能打到前线堑壕了。
在张堰姚家祠堂里,28军军长陶广中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什么都想到了,真没想到自己的部队撤不下来,这可不是被日军咬住撤不下来,这是前线士兵要打红了眼不想撤下来。底下的营长连长打红了眼也就罢了,187旅旅长李伯蛟居然亲自上了一线堑壕。要在平时,这也算是长面子的事情,现在却是目无军纪、不服从军令。
“总司令,我亲自去前线让他们撤回来!”陶广情急间只想亲自上前线把那几个不进油盐的猪脑壳扭回来。
“陶军长可千万不能去。63师的陈师长不也说要去前线叫人回来吗,到现在都不见消息。”
黄琪翔中将在一边皮笑肉不笑,28军这真是打疯了,根本就不想撤。
“陈司令你看这……”张发奎也对28军不服军令拒绝转进很是头疼,他此前还担心这杂牌师中杂牌师被日本人一冲即溃,现在可好,就凭那烂糟糟的民生造、自制的三十节重机枪,这群戴斗笠的杂兵居然跟日军打的有声有色。
“28不撤并无大碍。”见大家都对28军不从军令有意见,陈季良当即说好话,毕竟,待会日军冲击炮台可要靠28军挡着。“海军一号、二号炮台先开炮便是。三号、四号炮台本来是要覆盖前线堑壕的,但整片区域海军仔细测绘过,到时候多试射两炮便是。”
陈季良的话让额头冒汗的陶广中将顿时松了一口气。张发奎倒没在意陶广,他看了看墙边的座钟,已经七点半了,他道:“那我们就开炮?”
“嗯,马上开炮!”陈季良重重点头。可他点完头却下了一个让诸人惊骇的命令:“马上准备换指挥部,还有,把我的将旗升起来。”
陆军交战升司令旗只会找打,张发奎等人变色间,陈季良却笑道:“这是海军和海军的战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