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谈的事情很多,李孔荣最先说的是自己收购新中工程公司的初衷,他看着若有所思的魏如和支秉渊,再道:“我清楚自己的公司被外人收购的滋味不好受,但新中的经营并不稳健,或者说公司决策层对政治毫无了解,以至每次都是公司扩张时恰逢战争,这样的结果使得新中要么倒闭,要么被资本大鳄收购。我很想问问两位,你们不看中央日报吗?”
“还要看中央日报?”支秉渊看着李孔荣低语了一声。他是交通大学毕业,交大的前身南洋公学1902年学.潮后就摒弃会闹事的文科,这真不知道是交大的幸运还是悲哀。
“这个…”魏如似笑非笑,他想忍住可还是说了,“中央日报看的,可……可能信么?”
“倒过来看就是。”李孔荣也似笑非笑。“比如,它说经济虽受国际经济危机影响,但本月已止住下滑,复苏势头喜人,倒过来读就是经济已无可挽回,政府近期就要破产倒闭。”
“可这是德国媒体说的啊,中央日报只是转载。”魏如也是看中央日报的,这条消息是去年的四月份的,正是看到这条消息以及类似经济复苏的消息,加上手上铁路桥梁订单一直增加,他才决定增资扩股到三十万的。
“德国媒体?德国媒体报告中国经济干什么?”李孔荣笑,“我问过大使馆了,这只是大使馆写的,然后在德国报纸上发表,然最后中央日报转了回去,说是德国媒体说的。”
“啊!”魏如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前清就会借洋人的报纸吹捧朝廷如何英明神武了。
“九一八之后,政府就在暗中备战,粤汉铁路、浙赣铁路、苏嘉铁路、西北铁路……,这些铁路为什么都在这几年修通?就是因为中日之间早有一战。不打,满洲国根基渐稳,关外就永远丢了。”李孔荣看着两个人,魏如沉思,支秉渊则如之前魏如那样,张口结舌瞪着自己。
“常……委员长是抗日的啊?!”支秉渊跳将起来,李孔荣说的消息让他无比震惊。
“他哪里不抗日了?”李孔荣对常凯申抗日态度不挑剔,可对他流氓做派极不认同。
“他们都说常委员长不抗日,说他卖国,只知道打自己人……”支秉渊喷出来一堆话,这都说他之前的认知,并对此愤恨不已。
“呵呵……,你要是再去看看报纸,最好拿几年前的报纸和现在的报纸对着看,你会发现以前说常委员长不抗日的,现在都在骂常委员长无能、骂国民党腐败。不打,人家说你卖国,打了,人家说你无能。那些躲在租界写文章的文人根本就不懂战争,不知道工业国和农业国的差别,他们只知道骂人,并且每次都是不同角度,不同衡量标准。”李孔荣道。
他本想转回到主题,不想魏如又说:“那个‘铁路专家空两格’倒是懂怎么打仗的,他出的册子我看了,说的真是好。他没有说常委员长不好,只说下面那什么偷鸡将军张治中、转进如风孙元良这些人不好,还说仗如果不在上海打,国.军肯定能打得更好。”
“小册子……”李孔荣有些迷糊,他记得他没出小册子啊。
“国府不让登这人的文章,说‘铁路专家空两格’是在讽刺孙总理,孙总理当年说要修十万英里铁路,最后半里铁路都未修成,现在那人叫孙总理铁路专家,明显是在反讽。上海一些书局就将他的文章集册偷偷出版,听说没几个月就卖出十几万册,各地还纷纷盗印,有人说这本小册子卖了怕有五十万册之巨。”魏如摇头说到,大为感叹。
居然卖了五十万册,李孔荣吃惊,不过一会他就发现居然歪楼了,于是撸正道:“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新中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闭门造车所致,对不可抗风险预测不足。即使没有这次收购,这种情况如果不改变,以后还是要吃亏。说到底,经营就是一种决策,决策最重要的就是政治决策,其次才是经济决策,然后才是行业决策、最后是市场决策。
另外,我对新中大规模参与铁路桥梁工程也不满意。”李孔荣早就收到钟前功寄过来的新中情况介绍,对公司有一个整体性的了解。“我记得各位在1928年招股说明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之前是制造机器,现在怎么跑铁路上建桥去了?”
“这……”当初的决策是某一洋行的外国工程师伍德华出于新中的技术设备考虑,建议新中公司承包诸如铁房屋架、自来水塔、行车、烟囱、桥梁等建筑工程。后来公司利用交大校友的关系,承包了粤汉、浙赣、苏嘉铁路上的桥梁,这才在铁路工程上大举扩展。魏如感觉到了李孔荣的不满意,他道:“公司在一二八抗战中损失惨重,折实十二万国币重新注册还是虚的,当时折多了怕股东不愿意,铁路桥梁虽然辛苦,可利润是要比柴油机抽水机高,这就做上了。”
确实也是没办法,想到此李孔荣语调低了几分,道:“以后还是把铁路工程单独出去,留下制造部门就好了。”
“这个,”魏如看了支秉渊一眼,道:“可眼下能挣钱的就只有工程啊,江浙已经被日本人占了,以前公司的抽水机内燃机大部分都是销往江浙一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