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靠天吃饭,指望着风调雨顺才能丰收满仓,土地贫瘠亩产不高,一年生只够一年用,一旦碰上天灾,就抓瞎了。再加上他们是没有编制的存在,县老爷不会也不能更不敢,就随便开仓来救济他们,那有可能是全村的毁灭性灾难。
萧斐平日轻松的笑脸被愁云覆盖,他满脸与年龄不相符的忧思,一想到要拖家带口的出外乞讨,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姜云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也没有他法。
心里祈祷着能够顺利收割,平日里该做的却不能少了。或者说,要更加重视了,万一没了那些粮食,还能有点别的指望。玉米,地瓜,高粱,这些产量都很高,管理起来也不算麻烦,主要就是锄草,那些间苗灭虫的事已经忙过去了。
姜云川本就无事可干,他闲着的时候就想想以前看的农耕杂记,天文观测记录,水文测量图册,之类的书,希望能想到什么来帮一把。萧斐下田里干活的时候,他也跟了去,帮着拔草,顺便学习。
田野里的杂草很多,长得也各有姿色,有纤长柔韧的,也有挺拔剽悍的,还有暗藏攻击的。姜云川朝着地头一笼草伸出手,五指一收拢嗷的叫出声来,把萧斐吓了一跳,赶紧扔下铲子跑过去看他。
“怎么了?”
姜云川慢慢展开五指,掌心里被扎进一些细小的毛刺。
萧斐拨弄了那些草看了一下,说:“这些是大蓟的刺儿……你怎么能伸手去拔呢,你第一次问这是什么草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这东西刚发出来的时候很柔软,等到长大了连牛羊都嫌它扎嘴不吃了。你居然……”他是又气又急,絮絮叨叨的数落着,然后拿着那只手迎着光看。
姜云川本想不理它了,谁知手刚一动就觉得疼,萧斐瞪他一眼,说:“等我帮你挑出刺来。”
他说着就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一掌的细刺,用两个手指甲捏住了,迅速的往外拔。姜云川龇牙咧嘴的准备惨嚎来搏同情,却发现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看着那些透明的毛发似的刺儿一点点被清理了个干净。
萧斐在他手掌上吹了口气,又拿指腹轻轻的抚摸了一遍以确认确实清理干净了,然后松了口气说:“好了。”
姜云川反手抓住萧斐的手,拿到眼前来看,细细白白的看着真不想想象中的农夫那般粗糙皲裂。其实萧斐整个人都不像是干农活的人,他身材偏瘦,长相干净清秀,皮肤白皙光滑,看起来更像个读书人。
这么僵持了一下,姜云川发觉自己这样有些失礼,清咳一声说:“谢谢你啊。”
萧斐笑了笑,把手抽回去,走回自己那一边去拾起铲子继续除草。他说:“其实大蓟还是一种药草的,它可以止血用。”
“是啊,它总要有点用处才行,不然怎么活到今天。”姜云川用脚踩着大蓟的枝叶,拿铲子恶狠狠的砍着它的根部,等铲出来,他用手指捏着没有刺的根茎摇了摇,说:“可它本事再大,还是被我制服了,哈哈哈……”
萧斐看着他张狂大笑的样子十分无语,这人真的比自己大几岁吗?
“你们在给我锄草呢?”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很显而易见的是地瓜,他早晨和他们一起出来去放牛,这会儿一定是把牛拴在哪棵树下,自己就偷着溜出来玩了。
姜云川听他这么说就奇怪的反问他:“你说什么?”
地瓜朝着拱高的土岭努努嘴,说:“种的是地瓜呀。”
姜云川稍稍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地瓜也不生气,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说:“我哥在那边。”姜云川这会连想都没想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他笑着看着地瓜,地瓜却一脸正经。
“你不好好去放牛,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要被村长再骂一次,说那牛轮到你手里就瘦了野了?”萧斐适时的训斥一句,地瓜是真的理亏,也不敢顶嘴,只泄愤似的一边扮着鬼脸一边蹦跳着跑开了。
等地瓜跑远了,姜云川对萧斐说:“地瓜是个简单快乐的孩子,可我总觉得你深藏不露。”这些天的相处,他能发现萧斐懂得很多东西,但是却从来不显山不露水,在这个平凡的村庄里默默的平凡着。
萧斐不答反问:“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好藏着的?”
“这倒说不上来,但是我确定你学识丰富。”
“地瓜跟你说什么你都信啊,他那张嘴上下嘴皮一翻,我都能被说成文曲星下凡!”萧斐忍不住吐槽,“你一个京城来的公子,却怎么比我还天真?”
“我这人毫无原则,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到了碧汀村,我觉得做人还是傻一点的好。”姜云川说,而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那天的对话就到那里结束了,因为突然听到村子里有鸣锣打鼓的声音,萧斐一听脸色就全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做人要厚道,看文要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