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五刻,博丽神社前院。
决斗的双方在通往神社的青石板路上站定,相互审视着对方,默然不语。二人之间相隔十步,刚好是既能看清对方的神色,又可在一次加速之内缩短到零的距离。
藤井和彦站在神社的大门前,远远地望着这两个怪物,哆哆嗦嗦,不敢作声。他能看见,两道锐利的视线刺破浑浊的黑夜,落到了对手的身上。视线相交之处,如有刀锋相对,若是屏住呼吸,便可听见清脆的金属碰撞之音。
纳兰暝的面前,仿佛浮着一把优雅,却不失锋芒的西洋剑,虚实之间试探着对方的死穴,一旦出手,仅一击便足以致命。
而那面具男,拉杜三世的面前,则立着一把专为劈砍设计的弯刀,没有策略,不识礼节,其存在的理由,便是制造伤害,是将它的对手割裂、肢解。
早在真正的刀锋出鞘以前,二人之间的较量便已开始。即使隔了老远,和彦也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股源自二人身上的,无形却又实际存在的压力,既似猛虎之牙,又如雄鹰之爪,仅仅是看上那么一眼,便足以夺人心魄。
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的人,是站在鸟居底下的纳兰暝。
“呵呵。”
他笑了一嗓子,抬头看了一眼挂在鸟居上的那块“博丽”牌匾。接着,出人意料地,他转过身去,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这里的风景,真是不错啊!”纳兰暝双手插在口袋里,眺望着远方,感叹道。
石阶如白蛇一般,七扭八歪地从山脚下爬了上来,一路爬到他脚底下,便打止了。顺着这条白蛇的尾巴,抬眼向前望去,便可看见战火纷飞的人之里,看见云雾缭绕的魔法森林,看见直通天顶的妖怪之山——整个幻想乡,于此尽收眼底。
“你说这巫女平日里扣扣搜搜的,住的却是一线山景别墅。”他笑着说道,“哎呦,从这儿还能看见红魔馆呢!”
“红魔馆啊,你知道红魔馆吗,拉杜三世老弟?”纳兰暝也没回头瞅瞅对方的反应,就这么自顾自地说着,“就是你家的祖传老宅,不过‘那一晚’过后,它就不再属于你们了。”
“你哥哥他们就埋在那栋房子底下,”他回过头,微笑着对拉杜三世说道,“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给他们扫个墓。”
回应他的,只有一柄刺向眼睛的象牙杖。
“诶呦,好险!”
纳兰暝身子一偏,仅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一击。接着,只见一道暗红的光芒闪过,那柄象牙杖便碎成了三段,“乒乒乓乓”地落到了地上。握在拉杜三世手中的,只剩下一段切口平滑如镜的杖柄而已。
“比剑,我还没输过。”
纳兰暝那高高举起的手臂之上,赫然生着一把殷红的血刃。鲜血的激流在这把弯刀的刀口上波动,如链锯的锯齿一般。
拉杜三世一击不成,反被缴了械,眼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杖剑被一刀斩碎,心痛之余,亦深知自己处境不妙。他非常果断地甩掉了手里的杖柄,正欲后撤,奈何纳兰暝已快上一步,逼到了他跟前。
“比拳头,我更没有输的理由。”
纳兰暝咧嘴一笑,一记重拳又快又准地砸在了拉杜三世脸上,将那张标志性的白面具锤了个粉碎。正面吃下这一拳的拉杜三世,就像是被时速七十公里的大卡车给撞了一样,整个人脱离了地面,向后倒飞过去。
这家伙在地上弹了两下,又滚了好几圈,一路飞过了半个院子的距离,最终“砰”地一声撞碎了博丽神社的塞钱箱,这才算是刹住了车。就这么一记毫无技术含量的直拳,便打得拉杜三世头破血流,几乎丢了半条命。现在的他,早已没了什么贵族气质,面具碎了不说,身上的衣装也被那一地凹凸不平的石板给刮得千疮百孔,不似礼服,倒像是乞丐的破棉袄。
“咿呀!”
藤井和彦只不过是看了躺在塞钱箱碎片里的拉杜三世一眼,便立马失声尖叫起来。这小子跟见了鬼一样,面色铁青,大汗淋漓,双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连逃跑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拉杜三世晃了晃脑袋,一摇一摆地站了起来,碎木片从他身上滑落,“噼噼啪啪”地掉到了地上。他的脸承受了刚才那一拳,现在是鲜血横流、惨不忍睹。然而,真正把和彦吓破胆的,并不是血,而是那张脸本身。
这张脸,严格来讲已经不能算作是“一张”脸了,它是一副由数十块人脸碎片拼凑起来的破皮囊,上头还带着明显的缝合痕迹。这张“脸”简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毕加索抽象画:俩眼睛不在一个平面上,嘴唇歪斜,鼻子还缺了一大块,看起来既诡异,又有些渗人,而且还他妈的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