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纳兰哥哥!”劫雨拍着手掌,大笑着叫道。
又一个美丽的黄昏,又一阵欢声笑语,要是这样的日子能永远维持下去......那就太好了。
(二)
“搞什么啊,这么丰盛?”
纳兰暝洗了手,走到餐桌前,看着那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大菜,显得很是吃惊。神社里一共就四个人,这饭菜的分量却足够喂饱十人。
看样子,只有使用通灵之术召唤西行寺幽幽子,才能解决问题了。
“今天谁过生日?是我吗?”纳兰暝随手拉了张凳子坐下,问道。
话又说回来,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来着?
“不是啦,笨蛋!”
朔月端着一大盘香葱烧鸡,从厨房那边走了过来。
“那为啥做这么多菜?”纳兰暝又问道。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哦!”
朔月说着,放下盘子,坐到了小劫雨和因幡帝的中间,纳兰暝的正对面。这仨人看样子是提前串通好了,都笑得神秘兮兮的,唯有纳兰暝仍旧被蒙在鼓里,一头雾水。
片刻过后,朔月主动戳破了这份神秘感。
“今天啊,”她说道,“是小雨正式成为博丽巫女的日子。”
“诶——”
纳兰暝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他知道这一天总是要来的,不过......
“这也太早了吧!”他叫道,“她才十岁啊!”
“就像你以前说过的,‘不是还有你’吗?”
仅这一句话,便将纳兰暝的一切质疑全数顶回了肚里。是的,还有他在,只要他还在,博丽的巫女就是绝对安全的。这么多年了,风风雨雨都过去了,他可靠得像个守护神。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厌恶这种可靠。
“而且,”朔月继续说道,“虽然小雨才十岁,可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啊。身为一个巫女,能一直战斗到这个年纪,想想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这有啥的!”纳兰暝不以为然,“只要状态保持得好,再战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哦!因为我啊......累了。”
这句话简直假到了可笑的地步——那个纵横天下无人能敌的博丽巫女,竟然会说自己累了!
二十年了,无论遇到什么挫折,朔月都不曾气馁,这还是头一遭......同时,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英雄,终是要败给时间的,纳兰暝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去承认。
因为他是吸血鬼,是不朽的生灵,他希望世间一切美好之物,都能与他同在。然而,归根结底,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永生,意味着他所钟爱的一切,都将先他而去。
纳兰暝静静地看着朔月的脸,看着她脸上多出来的那几道皱纹,以及发丝之间夹杂着的几根银丝——他这才深刻地认识到,博丽朔月,确实是老了。
对于一只吸血鬼来说,这种体验真的很奇妙,昨天还是个笨手笨脚的小女孩,今天就已经被别人误认成他的妈妈了。
那么......明天呢?
纳兰暝这么想着,胸腔之中忽然生出了一缕难以抑制的悲伤,缠绕在大动脉上,一阵一阵地揪着他的心脏。朔月那张无欲无求的笑脸让他止不住地心痛,他便不再看她,扭头望向了敞开的门外,那枯叶遍地的庭院。
自眼前,至远方的地平线,皆是火烧一般的红。夕阳将它最后的光彩,洒在了日渐枯黄的大地上,一时红叶满地,如万花齐放,美不胜收。然而,待这辉煌落尽之后,便是永恒的长夜。
时间永远不会定格在某一刻,日落月生,春去秋来,花开花谢。试图将逝去的时间留住的行为,就如同用竹篮子打水,相当的......
值得一试。
“我已经在天空中飞翔了二十多年了,都快忘记身为一个人类是什么感觉了。”朔月又说道,“差不多,是时候回归地面,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正式退休,再不参与妖怪退治之事!”
话音落下,掌声响起,鼓掌的人里,有劫雨,有帝,却没有纳兰暝。
“也好,也好......”纳兰暝撑着下巴,出神地望着远方的残阳,淡淡地说道,“反正总要有这么一天的,晚来不如早来.......”
“那么......小雨!”他猛地回过头来,厉声喝道,“别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朔月认你当下一任巫女,不代表我就承认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离了家门不出半里地,就得被妖怪们揍得满地找牙。”
“你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接受特训,全年无休!在我认可你的实力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诶?怎么这样!”
劫雨的脸一下子就耸拉下来,从方才的沾沾自喜,到现在的欲哭无泪,天堂与地狱,不过一线之隔。
“就是这样!”纳兰暝大声道,“所以,好好享用你的最后一餐吧!因为往后的几年里,我会保证你每天都累得尝不出任何味道的!”
“这么严格啊?”
说话的声音来自自己的耳边,纳兰暝一扭头,才发现身边已经挤满了人,什么幽幽子、妖忌、八云紫、八云蓝全都来了,围在了桌边。原本摆在他面前的那碗米饭,现在已经到了幽幽子的手里,而且已经被消灭一半了。
这才是这顿饭该有的样子嘛!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朔月的退役聚餐,冷冷清清的,成何体统。
“蓝,把酒开了!”紫招呼道,“这边有个小哥哥心情不好,咱们把他灌醉好不好啊?”
“好,支持,上啊,小紫紫!”
幽幽子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脸上还沾着饭粒,这么说道。
“你是在搞笑吧,紫?怕是整桌人一起上,都喝不过我一个......小雨,你笑啥,乖乖喝你的果汁去!毛都没长的小屁孩也要学大人喝酒?”
“诶——怎么这样?”
“哦哟哟,口气很大嘛,这位先森。咱手头刚好有一瓶从俄国带回来的烈酒,不吹一瓶吗?”
“好,看我表演!”
从这瓶酒开始,往后的一切,在纳兰暝的眼中,都如同梦幻,美丽,而且不真实。如果有朝一日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这不过是酒后的一场梦,那该有多好!
可惜,他是个永远醉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