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了妖忌,就因为你太善良了,才会被坏人欺负。你以后要狠一点,该拒绝的时候就拒绝掉!”
“当然,对我可以不用拒绝......”她又补充道。
“我说啊,幽幽子......”
紫坐在一旁,瞅着这对笨蛋主仆,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给妖忌整的这个头发......这前平后齐的,这不是女孩子的发型吗?他这身衣服也是女式的和服,你该不会把他当女孩子养了吧?”
“怎么了,你有意见吗?”幽幽子扭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小妖忌这么可爱,我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问题......”紫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太溺爱他了。”
“溺爱......又怎么了嘛!”幽幽子理直气壮地说着,又一胳膊揽住了妖忌的腰,“总比被你这个老妖婆糟蹋了要强,是吧妖忌?”
“说得太过分啦,幽幽子大人。”
“呵呵呵......”
八云紫从衣袖中掏出一把折扇,“哗啦”一下甩开,用它掩起半张脸,笑而不语。她看着那沉溺于幸福之中的主仆二人,脸上的笑容,却在扇子之后,那无人可见之处,渐渐地消失了。
“这房间,不觉得有些太挤了吗?”她忽然这么说道。
“诶?”
幽幽子闻言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房间是相当宽敞的和室,装潢朴素,家具不多,又只有三人,该是空旷才对。她又仔细地环视了一圈,这才明白八云紫在说什么。
“不知不觉之间,又变得这么多了......”
幽幽子望着那些不断地穿过门缝、钻到屋里,并且飘到她的身边来的幽灵,小声嘟囔道。
这些都是逝去已久的人的灵魂,多数连基本的人形都没有,就剩下一个长尾巴的淡白色气团,既不发声,也不惹事,只是一圈又一圈地环绕在幽幽子身边,像是绕着樱花飞舞的蝴蝶。在这白玉楼中,这样的幽灵可谓是随处可见,而幽幽子身边又特别的多,这正是外人不敢接近她的主要原因。
“这里的幽灵,好像比以前更多了。”八云紫道。
“嘶嘶......没办法呢,谁叫我西行寺幽幽子,生来就是命苦呢?”
幽幽子说着,竟假模假样地啜泣起来,如同悲情戏的女主人公一般,声情并茂地道:
“奴家降生以来二十有三年,生得亭亭玉立,却连男子的手都未曾牵过。父母早亡,家丁不忠,内无亲朋,外无旧友,一生只有死者常伴左右,未曾绽放,便要凋谢,悲乎哀哉!”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那只刚好飘到她面前的幽灵,道:
“像我这样的女子,谁能不疼,谁能不爱,你说是吧,幸之助......算了,你这厮是风流债欠多了被情人砍死的,你说的话没有参考价值。”
“打搅一下,”八云紫摆了摆手,插话道,“那家伙叫幸太郎,另外,他只好男色。”
“就你话多!”
幽幽子瞪了八云紫一眼,便又搂紧了妖忌,道:
“管它多少幽灵,我只管搂着妖忌过冬,下半辈子就靠他过活了。”
“那个,幽幽子大人......”妖忌从她的胳膊之间挤出一个小脑瓜,微红着脸,说道,“我其实......”
“怎么了?”幽幽子打断了他,“你前些年不还说长大了要跟我结婚吗?我当真了哦,你要负责!”
“那......那都是幼时不懂事,是戏言!”
“嘤嘤嘤,连妖忌都不要我了,我果然只能悬梁自尽,魂归西天了吗?”
“不是这样的,幽幽子大人,我......我只是......”
“呵呵呵......”
八云紫看着被幽幽子耍得面红耳赤的妖忌,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娃子是西行寺幽幽子从人贩子手里头赎来的,原以为只是个长得水灵的玩物,谁料他竟是武士之后,从小练得一手好剑法。那个时候,西行寺家的家丁因为畏惧幽幽子身边那越来越多的幽灵,已经尽数离去,诺大的白玉楼只剩下她一个活人,呈荒芜破败之象。这魂魄妖忌虽是年幼,却一手挑起了饮食起居、庭院打理、安全保卫三个重担,还都做得有模有样。时至今日,幽幽子已经没法离开他了。
对她而言,这个孩子既是仆人,又是年幼的弟弟,甚至,等他再长大些,还可以是恋人。天虽寒,二人的小日子却过得温馨,西行寺幽幽子那张洋溢着幸色的脸,一如往日,是死人一般的苍白。紫知道,她生来便是如此,区别在于,以前的她,还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过。
这名为魂魄妖忌的男孩,能给她世间之人,包括八云紫自己,所不能给予之物。
其名为,“爱”与“被爱”。
这一切实在是太美好了,八云紫真的想就这么沉浸其中,忘却忧愁,直到永远,正如那长眠于春樱之下的西行歌圣一般。
她真的不想对幽幽子说出那句,她从远方一直带到这里的话。
“你已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