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打草惊蛇了。就算再怎么哄骗他,他也肯定会起疑,并且加强防备。晚上过来,莫说能不能偷到,那卷轴还在不在这儿,都不好说了。”
前两条都没能走到实践这一步,就被正邪自己在心里头给否掉了。这样一来,剩下的对策,就只有一种了。
正邪在原地僵了片刻,然后便端着那个卷轴,转过了身。
“呀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哈!”她眯起眼睛,大大咧咧地笑着,道,“我看你这屋里宝贝不少,一时手痒,想拿出来仔细瞧瞧。”
“我这个人啊,”她接着说道,“这辈子没啥喜好,就是对这些古书啊,古画啊,啥的,情有独钟。好书好画,我是看多少遍都不带腻的。”
“是吗?”
白灵轻声应了一句,神情相当冷淡,似信,似疑,教正邪不好判断。看在她扯谎扯得自己都有些反胃的份上,正邪心想,“您就信一回吧!”
没错,这就是正邪的第三种方案——骗。
在进一步就会爆发冲突,退一步则永远失去机会的现在,正邪打算先把局势稳住,把白灵忽悠住,然后再去寻找一个足够好的机会。白灵再怎么厉害,终究也不过是个两只眼一对耳的凡人,他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只要有耐心,正邪总能钻到空子。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这随口编出来的、漏洞百出的谎言圆下去。
“抱......抱歉啊!”正邪装出来一副相当愧疚的模样,点头哈腰地道,“咱这是......得罪您了?”
“总之先怂一下,”她心想,“文化人都是这么干的。”
“不,没有。”
白灵平淡地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她的面前。这少年比她矮上不少,得抬起头才能与她对视。他这一脸漠然地,睁大眼睛、仰视着正邪的样子,看起来,多少还是有点可爱的......
“不,一点也不!”正邪在第一时间抹杀了从她心底里生出的那一小股“萌”意,然后对着自己的灵魂咆哮道:
“他是个臭读书的,所有臭读书的都该死,就这样!”
“能把那个卷轴还给我么?”
这时候,正邪听见白灵这么说道。她便赶忙甩去了心中的那些,狂乱的思想,堆起一脸尴尬无比的、时不时还抽上几下的假笑,道:
“卷......卷轴......是指这个么?”
她说着,指了指拿在手中的那张丝绢卷轴。
这话一出口,她立马就后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尬聊都没有这么尬聊的!
“是的。”
然而白灵的涵养真是出人意料的好,他既不当面戳穿她,也不出言讥讽她,只是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和气地说道:
“能把它给我吗?”
正是这过于温和的态度,让正邪心中对知识分子的愤怒又涨了些许。
“臭读书的!装你家大头蒜呢?”
她在心中咆哮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反正她就是跟白灵不对付。无论是好言,还是恶言,只要出自白灵之口,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喜欢。所以,她要搞事,一定要搞事,非要搞得白灵一辈子不得安生才行......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得忍住,一切都必须按“计划”走。
“给......当然给,为什么不给?”
正邪说着违心的话语,堆笑堆得脸都抽了筋。当她极不情愿地,将那卷轴递出去的时候,她的胳膊就跟生锈的机器手一样僵硬。她看着白灵拿过了她刚搞到手的卷轴,扭身将它放到了那张大书桌上,跟他刚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那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并排放在了一起。
“说......说起来啊!”
白灵刚放好东西,转身面向她,正邪便抢先一步,张开嗓门,将早已在腹中酝酿完成的那些谎言,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那个卷轴......咱眼拙,不敢妄加评价,可即使是像咱这样的庸才,都能看得出来......那玩意不一般啊!”
“确实,”白灵点了点头,“那是一位大师的手笔,可惜,并不是成品。”
“是嘛,也难怪......”
正邪抱着膀,眯着眼睛点着头,装出来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又道:
“话说,那上头写着‘幼子白灵’......依我看,这卷轴是送给您的?您应该还没到要画遗像的年纪吧?”
白灵闻言,呆立在那儿,久而不语。接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很疲惫一般,道:
“那确实是送给我的,却也不是送给我的......该怎么说好呢......”
“所谓的‘画像’,乃是依照人的样子,画出来的画。”
“而小生,大概就是依照画的样子,生出来的‘人’。”
“相由心生,心亦由相生。人生如梦,梦亦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