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瓜!”那孩子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他,将脑袋埋入了他的前襟,“哥,我要走了,不能再陪你了,和我···和我···说声再见可好?”
李太傅觉得自己前襟被凉凉的泪水打湿,内心跌宕起伏,他嗫嚅着双唇,再见二字却紧紧卡在喉中,吐不出来。
“哥,记得这儿吗?小的时候你总爱坐在这溪边,读书作画,而我,就赖在一旁,扑蝶戏水,等到月朗星稀时,我们就结伴归家。
哥,你知道吗?再回到这儿,再嗅到你身上的墨香,我的魂魄就已经安然了。我要远行,与我说再见可好?”
“再见”
倾墨六十年三月,在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阴天,李太傅终于释然了。
“爷爷,爷爷,您莫不是得了我这么个便宜孙女,欢喜的说不出话呢?”
稚气的童音让李太傅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掩去其中氤氲缭绕的湿意。
“难怪你父亲总说你是小皮猴,瞧你这机灵劲儿。”李太傅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纳兰柒光洁饱满的额头,调笑道。
“贤弟,既然孩子喜欢,这玉就莫要与我推辞了。我先回府处理些公事,你也快送孩子到淼医娘那儿,让她瞧瞧。”他又躬身与纳兰俊义作揖告辞。
“爷爷,您回府是要写折子吗?我听旁人说您操翰成章,可要替我弟弟玉泽美言几句啊。”
纳兰柒不待自己父亲接话,就急急朝李太福虚拜了两下,眼中满是讨好之色。
若是旁人说这阿谀奉承的话,定让人心生反感,不过纳兰柒长得天真浪漫、声音又清脆悦耳,反而显得娇俏可爱,惹得李太傅哈哈大笑。
“写折子?替玉泽美言几句?这是何意?”纳兰俊义垂头看了眼纳兰柒,又抬眸看了看李太傅,神色极为困惑。
“父亲,您不知道吗?方才在黄府,弟弟提出征收官员家一半护卫,赴泉州城抗灾,以解他们燃眉之急的点子。”纳兰柒挺了挺腰,凑到父亲耳边替其解释。
“征收护卫?”纳兰俊义眼眸微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然想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觉心中咯噔一跳。
他也顾不上平日文人间的虚礼,蹙着眉急急跑了几步,拉住正欲上轿的李太傅。
“贤弟何事?”李太傅被这突如其来的拉力弄得一踉跄,稳住身形后却也不恼,温声问道。
片息之间,纳兰俊义已冷静下来,他长吁了一口气正色道:“李兄,为弟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但此地不便讲话,可否耽误些功夫去红袖阁与我一叙?我把这孩子送去医馆就速速赶回,两地隔得也近。”
“好”李太傅也不问何事,便点头应下了。
“父亲”,纳兰柒轻轻拽了拽纳兰俊义衣摆,认真道:“我自己前去医馆,让丫鬟陪着即可。”
“不行”纳兰俊义欲回答,可他对上怀中幼女那双黝黑的瞳孔,只觉其中一片清明,他又猛得一窒。这丫头似乎对他心中所想了然于胸,古怪的紧!
“你自己去吧,可要小心些。”他疑惑地看了纳兰柒一眼,轻声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