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岐睡的很安详,双目闭着,睡得很深沉,嘴角还带着一点点倔强又骄傲的笑意。
何向东看着师父的样子,他叹了一声,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嘴里说道:“老头儿啊老头儿,你现在可该开心了吧,我们向文社可红了呢,您知道吧,我们已经办了四五场商演了,场场爆满。”
“商演,商演您知道吧,就跟大歌星开演唱会是一样,一场演出坐好几千人呢,每张票都要好几百,可就这样票还是不够卖,还有那群黄牛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倒票,您看观众多捧我们啊。”
何向东也不知道方文岐还能不能听得见,他就顾着自己絮絮叨叨说着,都要三十岁的人了,可他还是像个孩子那样,自己有了一点小小的成绩就迫不及待报告给家长。
“都说相声要完了,好多说相声的都是这么想的,一群人削尖了脑袋要改行,至于么。我先前也以为是行业不景气,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这个行业的人不景气,自己说不出好相声来,难道还怪观众不来听么?”
“呵呵,我们红了之后,也有不少人找我们麻烦。一群废物,说相声没个屁能耐,找茬打架倒是把好手。不过您也甭担心,他们现在也不敢言语了,因为没本事啊,我们手艺人说到底还是要看自己的能耐的。”
何向东捋了捋方文岐额前的白发,深叹一声,师父是真的老了,都老的不成样子了:“师父啊师父,您说您要是能再撑些日子多好啊,我们向文社现在发展很快,年后就要开分社了,我正想带您去看看呢。”
说着说着,何向东已经带着哭腔了,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向东,那个敢于和相声界叫板的何向东,可是在方文岐面前,他却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何向东眼眶已经充泪,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您知道吧,现在好些人都求着加入我们向文社呢,什么名家大腕,什么相声高手,什么艺术家都来了,我都还挑呢,本事不好的不要,卖不了钱的不要,人性不好的我还不要呢。”
“可是我毕竟还年轻啊,好些事情我都吃不准,我都指着您帮我把关呢,人家艺术水平行不行可得您说了算呢。他们好些人是从体制内出来的,当年他们把您赶走,现在能不能进向文社,这得您说了算。”
何向东抹抹眼泪,可是却总也止不住:“是了,您不想让我跟他们结仇,您总说做人留一下线,日后好相见,可我就咽不下这口气。相声界该给您的,我都会帮您拿回来。您知道吧,您现在在北京已经已经很有几分名气了,再过些时日,我就都能做到了,那是您荣耀的时候,你怎么现在就倒下了啊。”
“唉……”何向东脸绷的厉害,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他用力擦了几下,挤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我都是做师父,也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哭了,要是您看见了,指定又得说我了,可是我多希望你现在能多说说我,多骂骂我啊。”
“师父啊,您倔了一辈子了,可您应该是骄傲的,开心的。因为时间证明了一切,您是对的,他们都错了。那些体制内的非要改说新相声的,您再瞧瞧他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儿了,他们把相声都带到死胡同里面了。您再瞧瞧咱们,咱们没错,咱们就说传统相声,咱们就在民间说。”
“瞧瞧咱们向文社,红的已经不成样子了,只有咱们这条路才是相声的正确发展之路,您是对的,他们都错了,师父,您才是对的啊。您这么多年苦没有白吃,您为相声界留下了火种啊。师父啊,您赶紧起来吧,咱们回北京,我知道北京还有您当年的老熟人活着的,到时候咱们爷俩一起上人家家里去好好嘲笑他们,嘿,让他们这群孙子瞎胡来,我保准他们一句话不敢多说……”
“嘿嘿,师父啊,您起来好不好,就起来瞧我一眼,您不是总说我长得富态喜庆么,起来瞧瞧我呀,瞧瞧您的小东子好不好,师父……”
田佳妮在病房外面瞧见这幕,蹲在地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