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血色将她裹挟。言诺赤脚站在寂静无人的街道,瑟瑟发抖,她穿着夏天单薄的白纱裙子,街道两旁流淌着血色的水,这一切,是那样的诡异和不真实。
大肚子的女人,面容模糊,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来。
她的脚步声越发清晰,言诺的心脏突突的跳着,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浑身发颤。
只见那沾满血迹的脸突然清晰起来。
变成了杂志上,袁婉淌着眼泪的的可怜模样,只见她哭着朝自己走过来,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言诺姐,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
那声音,像是空灵的咒语一般,震的言诺心脏颤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眼呆滞,额头上已经沁满了一层薄汗,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胸口的衣服,因用力过度,指节都有些泛白。
床头柜上夜光的长方体闹钟,散发着淡绿的光芒,上面的数字03:28,让言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睡前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手机网页上翻看了那铺天盖地的新闻,袁婉站在闪光灯前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的画面,像是一把刀差劲了她的心脏。
言诺心里最后的防线,轰然倒塌。
她神情恍惚的从床上爬下来,在黑暗中脚步轻轻的走到窗边,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被放大了数倍,她紧紧的拽着窗帘的边角,凌晨三点的世界,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高楼大厦,都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的暗影,只有某些地方,亮着微弱的光芒。
言诺从未看过凌晨三点的世界,她双手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能驱散她心中的冰冷和绝望。
她闭上眼,脑海中仿佛呈现出苏烟在电话中描述的关于西藏的种种,一碧如洗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像镜子一样清澈明亮的湖,在牛背上放声唱歌的孩子,在寒冷的夜晚燃燃烧起的篝火……
然而下一刻,顾承一宠溺的笑容却又无声无息的占据了她的脑海,她痛苦的皱起眉,耳旁又一次响起袁婉凄凄切切的声音:“顾总,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我知道你对言诺姐一往情深,可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只希望你能对孩子负责,他毕竟是你的骨肉……”
明明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可是只有她知道,真的要做到释怀是多么的困难。
哪怕她的心里排斥着与顾承一有关的一切,然而她的思维却将他铭记的那样深刻,就连袁婉的锥心之言她也一字不落的记在了脑中。
她拉起窗帘,重新躺回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好像一只受伤的刺猬,可怜巴巴的蜷缩起来,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床单上,很快就湿润了一片。她吸了吸鼻子,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直到言母把妞妞送去幼儿园里回来,言诺还没有起床。
她作息向来规律,这让言母不由得担心起来,于是用力敲了敲房门,却毫无反应。几乎是本能的拧动门柄,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言诺从来没有睡觉锁门的习惯,这让言母不由得慌了神。
连声喊着言诺的名字,老伴闻声从卧室里走出来,问她:“怎么了?”
“你瞧瞧这孩子,好好的把门反锁了,喊她也不理会。她不会想不开吧。”言母说着,眼圈就不由得红了,这些日子为了言诺真是操碎了心。
“别胡说。言诺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言父说着,重新敲了敲门,说:“言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先把门打开。别让我和妈妈担心。”
终于,房间里有了回应。
只听她瓮声瓮气的回答说:“爸,妈,放心吧。我就是想一个人呆着,好好想想。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真的就是觉得太乱了,不想看见任何的人。所以给我点时间,好吗?”
言母开口,又想劝说,却被老伴拉住手腕,低声说:“别说了,听孩子的。很多事情,终究还得靠自己才能想明白,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然后,便对房间里的言诺说道:“好孩子,爸爸相信你。你好好的睡上一觉,我让你妈给你炖一盅鱼汤,醒了就能喝。别为难自己,这世界上没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再难还有爸妈在呢。”
父亲的声音,在门外一字一句的说着。
言诺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轻声的说道:“爸妈,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的任性。”
泪水模糊了视线,言诺在心中不停的道歉,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不孝的女儿,她知道比起言父言母为自己担忧的心,这一声对不起实在太过单薄。
然而她没有选择,她真的已经失去力气,去面对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