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媗的记忆之中,向来就都只是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此时竟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虽说表面看上去,还是和之前养尊处优的皇族宗室子弟一般,可那双眼却已经不一样了。
很早很早以前,梁媗就已经知道祁瑜是野心不小之辈,所图甚大。
尽管他一直都隐藏的很好,但在梁媗眼中,一切却都是再清晰不过的了,毕竟那些记忆一直在,并且也一直的在提醒着她,祁瑜是怎样一步步的蚕食了西殷的大好河山,最后还使得它落了个四分五裂的结局。
所以不管祁瑜先前再是怎样的温润如玉。
在梁媗眼里,他却一直都是极其可怕的一个存在,那样的锋芒,不论祁瑜怎样隐藏,她都依然看得见。
但现在却不同了。
梁媗微微地眯了眯眼,看向她对面那个一身云白软绸阔袖长袍的少年。
眉眼依然如画,好看的嘴角也依然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以前还能让梁媗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些锋芒和野心,此时却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就只有斐然的风度,豁达的神彩,以及那谦谦君子般的温和与宁静,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现在的祁瑜完美的几乎都已经是没有缺点了。
只是祁瑜越是这样,梁媗的眉心也就越是突突地跳了起来,毕竟看不到缺点的敌人,永远是要比看得到缺点的敌人更加可怖。
“好久不见,梁三小姐是不认得我了?”
“三皇子殿下玩笑了,梁媗怎会不认得殿下?不过就是许久不见,梁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已,失礼之处,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梁媗垂眸,福身一礼道。
“三小姐言重了,故人再见,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怪罪?”祁瑜慢慢走近梁媗和梁雍一行人,微微笑道。
“那就多谢三皇子殿下了。”
看着祁瑜走近,梁媗是很想拉着梁雍退后的,但这也就是想想罢了,终归她还是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任着祁瑜离他们越来越近。
“对了,三小姐和四公子今天是陪着梁夫人一起来潇雨寺礼佛的吗?”
“是,梁媗和幼弟今日就是陪着家母来潇雨寺礼佛的。”梁媗如实的回答,然后顿了顿就又对祁瑜问道:“不知殿下今天怎么也会到潇雨寺来,现下的潇雨寺可是最为拥挤的时候啊。”
“也就是顺路罢了,今日出宫会友,路过潇雨寺,自然就也进来为父皇和母后烧香祈福了。”
如今成帝才刚刚登基,太子一事也还没敲定,祁瑜等皇子自然还是在最自由的时候,出入宫城都十分的方便,但尽管如此,梁媗对祁瑜的回答也是不信的。
要会什么友,竟会顺路到了潇雨寺?
这明显就是祁瑜的推托之辞,可他不愿意说,那梁媗难不成还能撬开他的嘴问啊?
“那倒真是巧了,竟然能在同一天于潇雨寺内碰到殿下。”梁媗打哈哈的说道。
“能在这儿见到三小姐,的确是很巧啊。”
但祁瑜竟也笑着应下了,顺着梁媗的话就往下说道:“虽说是特意进寺为父皇和母后烧香祈福的,但因香客太多,兼之如今春试已近,从各处赶考的士子们也几乎全到建安了,寺内一时之间就更是热闹,因而我才想到石塔这儿清静一下的,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见三小姐,这实在是算得上意外之喜。”
“三皇子殿下说笑了,要说意外之喜,那也该是梁媗的才对。”
什么意外之喜,说得这般亲昵,他们之间好像还没如此深厚的感情吧?
梁媗心里腹诽,但面上却还是一派宁静,毕竟如今祁瑜可已经是西殷的三皇子了,与他打交道,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了,现下面对他时,她得更加小心堤防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白驹过隙之间,时间过得可真快,犹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潇雨寺的石塔这儿,与三小姐相遇的吧?”
“啊?”
梁媗都还在心底腹诽祁瑜呢,他却话锋一转,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让得梁媗猛地就是一怔。
好像真是这样啊,去年的春天,她不就正是在这里,也与祁瑜、姜朝碰见了吗?而且也就是在这儿,她和楚孤的初相遇,也是在这里………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此时正是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最后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