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说笑,殿下自然知道,颍川城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尽管没能大张旗鼓的寻找,但在殿下带来的禁军侍卫,以及能调动的官府捕快都已经要把颍川翻了一个遍之后,却仍然还是没能找到楚孤和徐昭,那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儿,答案不就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了?”
姜朝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太清太冷。
可当它们都落到了祁瑜耳里的时候,却真是让人讨厌极了,恨不得能捂住耳朵,听不见那冷静到了骨子里的声音。
“颍川城内,此时就没有不在禁军监视下的地方,若说还有哪里是我们不能触及之地,那除了秦和山庄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地方,不知殿下是否有不同答案?”
自然没有!
颍川之内,除了秦和山庄外,祁瑜也再找不到第二个,是他带来的禁军不能触及的地方了。
率属于梁家的侍卫,那都是跟着梁老爷子从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铁军,别说丝毫不逊色于禁军了,就算说得再难听一点,比禁军优秀不少,那也不是不行的。
在这样一支特殊的守卫面前,祁瑜的禁军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甚至于他连把手下的人派出去的想法都还没生起,就已经又被他自己给抹杀掉了。
被那样的一个恐怖存在抓到了把柄的话,那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火坑掉,要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祁瑜绝对不可能会与梁老爷子作对。虽然现下他也是在摸虎须,可这前面不是还顶着一张圣旨吗,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祁瑜还能找到推脱的借口,但要是真与梁老爷子亲自杠上,那他可就毫无胜算。
“殿下可想好,现在要怎么办?”
但就在祁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的时候,一旁仍是没有回头的姜朝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忽地响起,让祁瑜的眉头狠狠得就是一皱。
“没有,楚孤和徐昭是不是在秦和山庄,我也曾经怀疑过,但他们两次去见梁老将军的时候,可都有人看见是从秦和山庄得大门进去的,离开时也是如此,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派去远远守在秦和山庄外的人也说,楚孤和徐昭离开秦和山庄后,就再没见到他们回去了,这又作何解释?”
“秦和山庄背靠秦和山而建,秦和山地势又是怎样的复杂险峻?如果是梁家的侍卫有心要把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去,那又有多困难?”
此语说得虽然隐晦,但意思却很清楚,你带来的禁军,是看不住梁家侍卫的。
祁瑜一顿,然后蓦地就看着姜朝笑了起来。
那笑容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十分的不舒服,因此也使得姜朝终于是转头看向了身侧的祁瑜,“殿下,这是何故?”
祁瑜眉眼舒朗,“子朝啊,我记得你与梁家的人都很是熟悉,青梅竹马的梁三小姐就不用说了,你与梁大小姐好像也并不生疏呀,是与不是?”
“殿下说笑了,自然不是。”还以为要说的是什么,原来是这个啊。
桃花眸里的山水潋滟依然平静如昔,这种问题对于自小就被嘲讽是靠着女人的裙裾关系才能在建安站稳脚跟的姜家二公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自我与殿下相识以来,殿下就该知道了,我与梁三小姐到底是怎样的生疏,若我们两人这般都可以称为亲密无间得青梅竹马的话,那是不是就有些可笑呢?”
转回了身子,姜朝的视线又再次投向了他手中的那杯眠花落。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仰头,纤细修长的脖颈扬起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姜朝执杯,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柔软的舌尖划过醇香的酒液。
一丝一丝的苦涩之味,也就顺着那柔润的酒香,一点一滴的流进了身体里。
祁瑜在一旁望着、笑着,却没说话,姜朝的愤世嫉俗隐藏的那么深,如果不是因缘际会和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那也许他也将与旁人一般无二,永远都不会发现。
可现在却不同了呀,他知道了这个看似清淡寡冷的少年心里,可是藏着一座火山呢,只要有了这座火山,那他也就再不是他不能掌控的人了。祁瑜不怕姜朝的野心太大,恰恰相反,他怕得就是姜朝真的无欲无求,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想要,那你又该怎么去吸引他、掌控他去为你心甘情愿的效命呢?
生气吧、愤怒吧、痛苦吧,只有你越痛苦,我才能更容易的把你拴在同一条船上。
夜越来越深沉了,可鼓楼之上那呼啸着的狂风,却依然没有要停下,它们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仿佛即将要远征时的怒吼一般。
……
……
随着连绵的大雨不停,最热的节气也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梁媗难捱的日子也总算是看到了结束的曙光。
但也多亏了这个夏天,让梁媗知道了荷花的好处,原本她还打算,等到这个冬天,荷花都败了,花匠们清理池塘时就让他们把荷花都给清了,等来年就还这个池塘一个清静。
可等到夏天终于要过完的时候,梁媗却已经开始舍不得这些荷花了。
并且不止梁媗,因了就连梁雍待在荷塘里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的关系,木匠们还特意为梁媗和梁雍重新制作了一只木舟,用以安放梁雍就算在舟船之上,也可以完成功课的天青釉面小几。
不过当然了,为此梁雍是进行过激烈反对的,但一切的发对言论,最后却都被梁媗给驳回了。所以现如今,梁雍就算是坐着木舟进了荷塘,都已经逃不了得完成的功课了。
就像此时此刻,虽然某只小老虎一大早的就又亦步亦趋地跟着梁媗坐进了木舟,但现下却还是得伏在几案之上完成今天的功课。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