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是早就吃过饭了,许沐言跟周子青吃过饭才去了安蓝那边,时候已经不早了。两人一同上楼,安然还云里雾里的有些晕,待许沐言跟着她进了房间才赫然回过神来:“你……”
许沐言随手关上门,瞧一眼她惊跳的眼神,挑眉笑道:“你不想知道我跟安蓝说了些什么吗?”
他抛下了很好的诱饵,安然不咬钩都不可能。瞬间忘记了防备与羞赧,急声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许沐言轻松的脱下西装外套,顺手搭在单人沙发上,在安然发急的注视下自若的解了领带,同样扔在沙发上,下一秒又开始解袖扣,“安蓝叫我放过你,你说可笑不可笑?”
安然一下子就哑了,喉咙口干的一塌糊涂,心脏狂跳。
好半晌才开口道:“安蓝她……她还小不懂事。”
“那么,你呢?”许沐言好整以暇的的看着她,表情慵懒,像是一只刚刚睡醒的雄狮,正悠闲的在他的领地上散步。
“嗯?”安然有些不明所以。
许沐言踩着缓慢的步伐靠近她,安然直觉想退。然而连这房子都是他的,她又能退到哪里去呢?于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看他一步一步的走近。
安然有些发懵,今天的许沐言跟以往大不相同,少了些平常的沉稳,安然想到隐隐作痛的唇,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以往的他对待她就像她是易碎品,轻拿轻放生怕磕着了碰着了的感觉。然而刚才,他却是近乎残暴的……
是工作中遇到了什么事情还是……安蓝跟他说了什么他在生气?
她这边暗自揣测,许沐言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低头瞧着她平静如昔的脸庞,沉黑的眼睛却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借由她的眼睛直看到她的心里:“你想过离开吗?想要离开吗?”
他问了两个问题,看似相同,实则并不一样,想过与想要……安然神色丝毫不见变化,仍是静静地淡然的:“从签字那一刻开始,我便没有其他想法了。”
这是她最诚实的想法,但是……他好像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因为他飞快的眯了眯眼。安然这才注意到他没戴眼镜,好像刚才从车里下来他就没戴吧!
没有眼镜的遮掩,他眼里锐利的锋芒便一览无遗,安然有些惊的,这样的刀锋一样的令人无所遁形的目光。
“如果……”他缓缓开口,半垂了眼帘遮了眸里的锋芒,换上仿佛秋尽的湖水,波光潋滟,这其实是最直接的诱惑,当然他并不自知,因为他只想诱哄:“我允许你有其他想法,你会想要离开吗?”
安然安静的看着他,片刻,忽然笑了,淡淡的却好看的眉飞扬起来,漂亮却不带情绪的眼微眯成细长的弧度,瞳中流光萤舞,仿佛将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揉碎了,随手撒进了她的眼眶里,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先生,我从不想‘如果’的事……”
只是如果,然而如果……如果而已,有何意义?
许沐言只觉呼吸一窒,只看着她这样的笑脸,仿佛一切的俗世喧嚣都可暂时抛却。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她眼底深藏的绵长而阴郁的幽芒,那个瞬间,仿佛错觉一般,他竟无端的生出了惊慌失措的感觉来。
他……说错了什么?
她……其实是生气了吧?
但她气的是什么呢?他没问,因为知道她肯定不会承认。
他隐下胸口的不舒,笑道:“叫我阿言,又忘记了,该怎么惩罚你呢?”
安然依然笑着,那笑容温柔的几乎甜蜜,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一直沉溺下去。
许沐言深吸一口气,微皱起眉头,然后决定,外人面前,决不允许她笑成这般。恍惚间听见安然说话,软软的声调仿佛撒娇一般:“阿言,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许沐言觉得自己胸口又是一震,终于反应过来,她很不对劲儿。他熟悉的安然,大约只知道撒娇两个字怎么写。然后他恍悟,她是故意的。
生气?或者只是反击?因为他假设性的问题触到了她的底线?
许沐言不语,先前还秋尽湖水一般的眼眸变的黑沉沉的,仿佛天边压顶的乌云,坠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的手掌握成拳,指甲刺在掌心,把指甲的根部都压出了血印。“安然,生气要有生气的样子,不要笑了。”
他总在引导她在他面前要怎样或者该怎样,然而安然已是冰封三尺,她早将自己藏了起来,或者在被周家赶出来后,或者妈妈去世之后,又或者……其实更早之前,把自己藏得太深了,以至于自己都找不到自己了。
他的引导,又有什么用?
或者——许沐言想,是不是他的方法用错了?
安然在与他的对视中败下阵来,慢慢闭上眼睛,睫毛划过,在灯光下留下暗色的残影,脸上的笑容终于也挂不住,嘴角苍白无力的垂了下来。
这个人的眼光太可怕了,他似乎,完全看穿了她,这令她感觉无比的恐慌。
许沐言终于伸手搂住她,似是松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如今更是刻意,便像是带着磁力诱惑般的绕在安然耳边,像丛蔓草,不紧不慢的滋长,气息似地声音:“这才乖。”
而安然完全不知道自己乖在哪里。
那天夜里,许沐言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当然,除了睡觉,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然后,仿佛习惯一般,他以后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房间。当然,这是后话。
讲回当天夜里,其实安然很紧张,当那个温热的身体在自己身旁躺下来时,她被子下揪着床单的手几乎都僵硬了。
然而他只是关了床头灯,在黑暗中将她僵硬的身体抱进怀里,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黑暗中的语气似乎都滋生出了无限的温柔来:“睡吧,晚安。”
安然完全无法放松,嗫嚅着回了一声“晚安”,依然僵尸般直挺挺的僵在他怀里。他没有其他举动,她仍是放松不了,一拍一拍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如鼓点一般直敲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虽然今天凌晨也曾与他这般亲密相拥过,然而,那一回她是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模样,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样的近距离她可以接受却忍受不了这样面对面的相拥,肢体交缠的亲密,让人心慌。
他似乎很累,没多久呼吸便变的平缓绵长。
安然依旧僵着,许久之后,慢慢的挪开横在腰间的手臂,慢慢的转过身,慢慢的挪到床边上,快掉下床了才停下来,似乎觉得这才心安,然后长长地松了口气。没多久,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长夜如水,四下里只有低低的呼吸声。而许沐言的眼睛在这一片寂静中蓦然开启。
极黑极深的眼眸,定定凝视黑暗中远离自己缩成一小团的拱起形状,慢慢翻身坐起,动作轻柔,似夜风无痕,一向浅眠的安然完全没有被惊动,依旧沉睡未醒。
方才抱着她的瞬间,他的心里滋生出了不可否认的满足感。刚刚沐浴过的肌肤有一股清新的独属于安然的味道,这是独一无二的味道。而他的手触着她裸露在睡衣外的手臂上的肌肤,那种细腻融合的感觉,带着似曾相识的错觉……